翰林院一到盛夏就热得透不过来气,没办法,这地方建得太随意,要湖没湖,要凉亭没凉亭,就院子里几棵大树能遮遮太阳,一众翰林官在房里捧着书本默念心静自然凉褴。
傅清恒原本也能这样凉一会儿,可惜自打某大爷不声不吭的来了之后,他就只能跪着凉快了。他屋里堆的都是书,座椅上大刀阔斧坐着的大爷瞄了几眼,挑眉啧了一声,“傅卿真是生在书堆里的男人啊~~~~”
身边正给他打扇子的内侍动作一顿,又呼呼扇了起来,他家大爷可不能热着了!傅清恒心道这话听着咋就这么别扭呢?!可碍于这大爷的身份,他只能垂着头谦逊一声,“圣上谬赞。”
圣上哎了一声,不甚在意得摆摆手,又唤他起来,“坐吧。”这屋里就俩椅子,他坐了一个,傅清恒胆子再大,也不能去坐另一个啊,他起身后左右瞟了瞟,一屁股坐在了书堆上,堪堪比圣上矮了半个身子。
圣上:“……”
他眯起眼角,道明了此次来的缘由,“这阵子裴卿在牢里受苦,朕很是过意不去,并非朕狠心,只是朕一直在苦恼如何把他拎出来,傅卿对此事可有什么想法?鲎”
当初圣上利用裴公子引景王下钩,裴公子是晓得的。宫绣局那场祸事,花频频含冤下牢,并非偶然,而是景王有意为之,目的便是让裴公子为他所用,然,若裴公子真的随了他,实则与逆臣无二,不仅愧对裴家列祖列宗,且裴大人也不同意。
可,花频频,他是非救不可的。那夜他想了许久,终究放不下心尖上的人。在裴家祠堂跪了一夜,他还是决定先与景王虚与委蛇,日后再做打算。
又过一阵子,圣上暗中联系了他,显然是他与景王的频繁来往惊动了圣上,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圣上竟然让他做内应。此举虽是个机会,若做好了,他便可从景王一党中脱身。若做不好,许是连命都没了。可惜,裴公子无法拒绝.。
不答应?
哦,看来裴卿是铁下心和朕作对了?
不能不答应啊。
而且,圣上不仅拉了裴公子,还扯了傅清恒进来,这也是圣上垂问他的原因。他与裴公子一向交好,圣上很清楚这点,如此问,大抵上是要放裴公子出来了。
傅清恒又不傻,一听这话,脑子转得飞快。还留在京中,是不可能了,裴公子与景王一党混在一起太久,虽及时消除了自己参与的证据,但无奈审讯景王时景王一口咬定有他,在场的官员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除非圣上当面澄清,裴公子是朕的人。可以圣上爱面子的程度,承认自己这么不明正大得赢了景王,唔,休想!
那天,他有意问了花频频一句,“若裴兄离京,你当如何?”当时花频频只道:“我与他已定了亲,他势必是我的夫君,他去哪儿,我自然去哪儿。”想到此处,傅清恒便向圣上表达了自己不如将裴公子外放的想法。
圣上得了台阶,自然下得舒心,又忽而道:“想必傅卿也晓得,官员一旦外放,这地方……”他故意一顿。傅清恒头皮发麻,心道裴兄你可别怪我,实在是咱家大爷不想让你去好地方,不然也堵不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啊,他咬牙道:“臣觉着赣州挺好。”
赣州,那地方穷得呦,和全朝第一大穷处青州简直有一拼!圣上终于良心发现,叹了口气,“罢了,就让裴卿去那地方一阵子,等这件事平息了,朕会将他召回来的。”说着,他便起了身,迈了几步,突然回头道:“朕记得傅卿是赣州人吧?”
俄而,他指了指傅清恒,愣是笑了,“好啊,裴卿有你这兄弟也够倒霉的,朕原本是想让他去梅州待一阵子的。”
……梅州,比赣州好一丢丢,亏您还说得出来!!傅清恒忍不住腹诽,面上又赶紧叩首,替裴公子谢恩,连磕了好几个头,圣上才慢悠悠离开。
其实,傅清恒说赣州也是有原因的,朝堂之上就怕人落井下石,裴公子若去了一般的地方,说不定还被人惦记着。可他一旦去了那么偏又那么远的赣州,裴大人又早早辞了官,在朝中无人的情况下,此番举动能让多少人能放下戒心?!
再隔个几年,新人一茬一茬得涌上来,谁还记得他?等到他再回京,即便有人想再翻老账,呵呵,不好意思,太久了,忘了。何况,以花家财大气粗的架势,日子能苦到哪儿去?!
“放心吧,赣州那边,花家生意一拉一堆,你就当去享福去,”傅清恒将消息告知了裴公子,面对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道:“唔,你想想,能被你心爱的人养着,多幸福。”
裴公子:“……”
既已成定局,他还能说些什么?!傅清恒知晓他的忧虑,一手穿过铁栏,拍拍他的肩膀,“明早你就要走了,嗯,你懂得,天不亮就要启程,我有点忙,就不送你了。”
天不亮,你能忙啥?!裴公子瞬时黑了脸,不等他开口,傅清恒又道:“其实,人活在这世上,如若不是生死之事,一切都可解决,你何必自寻烦恼?她若想跟你走,是你的福气,又怎可拒绝?!”
“话虽如此,可我实在不想让她因为我而为难。”裴公子苦笑一声,半响又摆摆手,“罢了,你先走吧,我想静静。”
傅清恒去后,他在草堆上坐了一会儿,脑海里不断闪过花频频的脸。如此反复,他坐不住了,起身在牢里来回转圈,然后悲哀得发现,他真的放不下她!
是夜,花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