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沉默依旧的背影,她从未像此刻那样渴望拥抱他,也从未像此刻那样清醒地意识到,彼此间距离的辽远。
还没到十点,陆济宽就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自习着中药学,做完标记正要关灯就寝,却冷不防看见门口出现一个粉红色的窈窕身影,来人紧抱着一床棉被,脸被遮了大半,看起来有点犹豫。
“怎么了?”他迅速起身:“哪里不舒服?”
她却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早睡不着,聊聊天呗。”
“给你的药没吃?”
“你也说了中药没那么快反应的嘛。”她一阵心虚,目光闪烁。
他略显无奈,沉默片刻——
“最近很缺钱?”
她起先有些愕然,但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来由,旋即不自在地别开眼:“不缺。”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速度极快地抢白:“现在要花销,老了要养老,不挣钱怎么行?”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黎雅蔓不指望靠男人,要想一辈子活得昂首挺胸,就得落力工作挣钱。
他哑然地望着她明艳却漠然的侧颜,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矛盾的组合,他不懂。
“不管怎样,以后注意保护自己。”
她刚要回应,眼角余光却冷不防看见一个身影,于是她条件反射地转头——
陆惜妍!?
只见一身风尘仆仆的陆惜妍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们,陆济宽也瞬间陷入了意外的震撼,直到她火速狂奔出去,才如梦初醒地追上去:“惜妍!”
陆惜妍像只没头苍蝇般在自家跌跌撞撞地奔逃,老师破天荒地准许他们提早一天回家,因为正好有同学能带她一程,她就想着不要麻烦父亲再跑一趟,独自转车回来。哪知一不小心坐错车,折腾到了大晚上才摸到家门,正打算给父亲一个惊喜,却看见了这让人肝胆俱裂的一幕——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居然明目张胆地进了他的卧房,甚至还,还穿着她的睡衣!
恶心!肮脏!无法原谅!!
陆惜妍才跑到大厅,就被陆济宽三步并作两步地一把拉住:“惜妍,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她满面泪水,却不怒反笑:“幸好我回来了,要是没回来,你是不是要等娶了这个狐狸精才来知会我,让我叫她一声妈?”
陆济宽愕然:“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她直直指向同样愕然的黎雅蔓:“现在你得逞了?满意了?我告诉你!我陆惜妍永远只有一个妈!要我接受你,做梦!”
“荒谬!”陆济宽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你黎阿姨受了伤,我只是带她回来敷药,你把你爸想成什么人了?”
“笑话!”陆惜妍泪如泉涌,声声夺人:“受伤不去医院却要跟你回家?你当我是三岁孝吗?”
“你想知道为什么?”黎雅蔓忽然开口:“那我告诉你,我今晚——”
“我刚才说的没有一句谎话,”他以无法转圜的姿态堵住黎雅蔓的话,不想让她把那噩梦般的经历再扒开示众一遍:“今天你黎阿姨要在这里借宿一晚,就这样么简单。”
闻言,陆惜妍死命挣脱他的手腕,指着橱架上母亲微笑的遗像拼命嘶吼:“你不记得妈妈了吗?不记得你在她墓前发过什么誓了吗?你说过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话都不算了吗?你看着她!你看着她说!”
陆济宽无语地凝视着方妍温暖和煦的笑容,他以为自己可以问心无愧,这一刻却不知何故地闪烁了眼神,她亘古不变的神情此刻似乎闪烁着隐约怜悯和无奈,仿佛在嘲笑他曾经斩钉截铁的誓言。
“我不需要说什么,”他冷然以对:“说过的话我都心里有数,能不能做到,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最后那句话不知是说给女儿,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他隐隐瞥了眼呆立在旁的黎雅蔓,无声叹了口气,对女儿和缓了语气:“相信我,她只是借宿,没有别的。”
“我才不信!”陆惜妍狠狠瞪着黎雅蔓,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她穿我的睡衣?”
父亲不爱她了,不爱了!他不但让别的女人登堂入室,甚至还让她穿自己的衣服!真是想想就恶心得想吐!
他正要解释,黎雅蔓却抢先大步跨到陆惜妍面前,在两人惊诧的眼神中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了睡衣,由于速度过快,陆济宽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把自己扒得只剩内衣裤了,玲珑喷火的身段连同一身青紫痕迹顿时都无所遁形,把刚才还在哭闹的陆惜妍震得一口气卡住了喉咙,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才反应过来的陆济宽立刻抓过沙发背上的毯子将她裹住,不料她却完全不配合地挣脱,一个劲儿地往门口跑:“我要回去了,放手!”
陆惜妍毕竟还是小女孩,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傻了眼,只好眼睁睁看着父亲运用蛮力硬是把她扛到楼上反锁进了客房。然后折返到她身边,一声不吭地拥住她。
她不知所措地拥紧了父亲,紧张地牢牢占据那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怀抱。她刚才看见黎雅蔓身上的伤,终于知道他们没有骗她,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不安?
是的,不安。她已经没有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决不能!
陆济宽没有责骂女儿,沉默中有着最深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