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气,虽然比白天凉爽了些,可还是有些闷的。迎春本来刚喝了盏酸梅汤,并不觉得热。可是气氛突然严肃起来,便让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一瞬间想起孙绍祖的老家也是金陵,旧时与贾府是故交。又想起孙家本来也是一个望族,可到了孙绍祖这一辈却也衰落了。难不成他家有什么冤情不成?孙绍祖肩负着为自家沉冤得雪的重任?
孙绍祖见迎春的脸色有些不对,赶忙笑道:“你怎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事你知道了以后便知道怎么做了。”
吓死人了!迎春吁了口气,谁叫他表情那么严肃的。不过也怪不得他,到底是上过沙场的武将,手里只怕也有几十几百条人命,脸一绷,便比别人多了几分戾气。
“先说家里的吧。”孙绍祖慢悠悠的说了起来,“孙家原本在金陵是个大族,只是祖先们有本事,子孙却没出几个能干的。到了我父母那一辈,族里已经没几个有出息的了。我们这一房,由于家教一直严格,倒也还是很好的。家中田产铺子,也算是金陵的富户。”说着笑看着迎春道,“要不然也不能和你们家有来往。”
那倒是,贾家正经算是金陵的大户,和府里来往的自然也非富即贵才是。
“我父亲早年中了秀才,为了给祖母守孝错失了考举人的时间,后来因病去世了。母亲也是书香门第,自打生了我以后身子就不大好,父亲去世后没两年也跟着去了。那个时候,族里的一些小人便想着把我过继了去,好占了我家的产业。”
也许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又或者是当年的事早已激不起他的情绪。孙绍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除了说起父母离世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气愤与伤感。迎春却很是唏嘘,一个小孩子,父母双亡,又被族里的亲戚算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没落的世家子弟,谁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童年。想到自己身上,虽然是庶女,可运气好的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嫡母,还有哥哥,祖母,钱妈妈,鸣蝉这些人关心爱护。和孙绍祖的童年比起来,真是强太多了。
孙绍祖很受用,瞧瞧,娶了媳妇就是好,看迎春眼里透露出来的关心和怜惜,让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安抚的握了握迎春的手,笑道:“都过去了,如今可是没人敢欺负我。”
迎春也笑笑,点头道:“是,还得朝前看。”
孙绍祖继续道:“当时家里只有两房忠心的下人一直护着我,其中一个就是现在家里的周元和他媳妇童嫂子,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成亲没多久。”
哦,原来厨房的童嫂子是孙家的忠仆呢!看来以后这家人可以倚重。迎春听了暗暗点头。
“其实下人再忠心也起不了什么用,到底是下人。族里的人耍起泼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幸亏我有个远房的族叔,年少气盛的时候惹了官司,因为我父亲帮他周全才躲过一劫,之后远走他乡去了沿海一带谋生。他从同乡口中得到了我父母双亡的消息,赶着回到了金陵。有了他的帮忙,族里的人才渐渐消停了。”
这倒是头回听说,原来孙绍祖还有这样一个长辈。迎春忙问道:“那这位族叔如今在哪里?”
孙绍祖懒懒的朝身后的床架子上一靠,笑道:“在金陵呆了几年,等我能独当一面了,就又回到广东那边做生意去了。过年过节的,我都会让人备份礼送过去。”
迎春暗暗记下,这也算是孙家唯一一位需要好好待的亲戚长辈了,送礼来往一定不能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