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养着的,是帮你养的,儿子是你生的,你才是她的娘亲。”穆清瑶柔声道。
贺雪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又偷偷瞄了穆清瑶一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是你妹妹?”
穆清瑶怔了怔,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们还是该相互仇视,不死不休才对?”
贺雪落喃喃地念道:“相互仇视,不死不休……若真是如此,生果儿时,你又何必救我?”
缓缓抬起头,明丽大眼认真地看着穆清瑶:“以前,我是瞧不起你,一个商户之女竟然可以嫁进侯府当世子奶奶,凭什么?后来,我又嫉妒你,为什么眼高于顶的夜世子会喜欢你,连你弃妇的身份也不顾,原本讨厌你至极的公孙昊也想回头与你重修旧好,我很想不通,你哪里好了,哪里又比我强了?在牢里的几个月,一个人孤独得想死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还是你,想我这些年,为什么会把心思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我是相府千金,三个哥哥疼爱我,忍让我,娘亲视我若掌中宝,爹更是宠我上天,从小,我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我想要,爹爹也会想法子给我摘了来。
我相貌好,学问也不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三岁就被当成公认的才女,许多王孙公子拜倒在我的脚下,还未及芨,府里的门槛就被媒婆踩破,我明明就有光明的前程,美好的未来,为什么非要跟你死磕,为了个……根本就不值得的渣男。
太不值了,太不值了。”贺雪落边说边摇头,眼中泛起苦涩的自嘲。
“想了那么多,终于明白,因为我打小过得太顺了,顺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世的人都该围着我转,以为所有的男人只要是我喜欢的,就该属于我,我可以不要,但不可以被别人夺走,所以走到这一步,不怪别人,确实如你所说,是我咎由自取。”
贺雪落说着,哽咽起来,这样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敛去了嚣张气焰的贺雪落,显得柔弱而又稚嫩,到底才十八岁,放在前世,还是上高中的年纪,不过是个走偏了路的失足少女罢了。
“别说了,都过去了。”穆清瑶抬手想拂开她脸侧滑落的秀发,又觉得彼此间还没熟捻到这个地步,不自在地正要收回手,贺雪落却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
“其实,杀你那一刀后,我常做恶梦,梦见你拿着刀说要报仇,一直追着我杀,我其实是害怕的。
后来,你伤好回到北靖侯府,我原本是害怕的,以为是你的鬼魂回来找我了,可你打碧莲,又逼我写欠条,奚落我,嘲笑我,从来没有人敢那样对我,我又生气了,就想着非要让你出丑,非要你在我面前认错才肯罢休。”
一个十八岁的千金小姐,平素应该连蚂蚁也没有踩死过吧,突然出手杀人,残暴而血腥,图了一时之快,事后当然是害怕的,可是又骄横惯了,就算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肯认,为了面子,为了争一口气,宁愿一错再错下去。
错的不全是她,而是父母的教育,贺相对她的溺爱,很大一部份造就了她嚣张跋扈的脾性,这才让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穆清瑶不由得看了贺相一眼,暗想,如果自己是贺雪落,被他宠得无法无天,自己会不会也象贺雪落一样,姿意妄为,骄横霸道呢?
贺相的眼眶早就温润,愧疚地看着贺雪落:“不怪你,不能全怪你,爹爹也有错,爹只满足了你的生活需要,却没有好好教你怎么做人,是爹的错。”
贺雪落抬手轻轻抹去贺相眼角的泪,苦笑:“爹,若是姐姐也被你这般宠大,她也会象我一样么?不会,我觉得不会,因为,她的本性和我不一样,她是善良的,善良得明明被人陷害,还要出手救我,救果儿。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易地而处,被陷害的是我,难产的是她,我会怎么做?
应该巴不得她死得更快,或者,再加把劲,让她死得透透的吧,爹,你身上的暴戾因子都遗传给我了,却把善良,专情遗传给了她,确实不公平啊。”
“所以,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贺雪落说完,拉住穆清助手的手:
“谢谢你,在被我如此伤害过后,还肯原谅我,还肯认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还肯替我养果儿,我知道,为了养她,你肯定遭受不少指责,所以,姐姐,你坐好,坐在这里,正正式式的受我一拜吧,以后出去之后,还请姐姐象父亲一样宠着雪落。”边说,贺雪落边把穆清瑶往床上推,将她按在床边坐下,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
这样的贺雪落让穆清瑶有的不适应,无疑,贺雪落是聪慧的,她能看出自己的症结所在,能总结出自己的毛病与错误,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看来,这半年的牢狱之灾没有白过,把一个嚣张骄蛮的千金小姐锤练得清白贤明了起来。
但愿她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出自真心,但愿她从今以后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穆清瑶不介意多个妹妹,更不介意多照顾一个乖顺善良的妹妹,哪怕她的存在,会给自己惹来或多或少的麻烦与闲话,她也不介意。
扶起贺雪落,穆清瑶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福袋递给她:“父王说了,从今天起,你就可以走出牢房,还你自由,雪落,姐姐希望你,忘记过去的一切,从头再活一次,好不好?”
贺雪落眼睛亮亮的,如洗水葡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