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家里是袁紫伊掌家,铺子里的事她也会兼管,自打路氏交出权力之后,家里倒是越发井井有条。他也从最开始的终日忙碌变得渐渐有时间在家里多喝两碗茶,跟一块做买卖的老伙计唠唠谁家盈了谁家又亏了。
他回到家里总能有合口味的热饭热菜,以及袁紫伊报上来的令人愉快的大小琐事。
起初他也疑惑为什么最近让人听着顺耳的消息这么多,因为以往这么多年但凡他回到家里,路氏不是跟他数落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的不是,就是唠叨家用不够。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不如意的事都是袁紫伊在背后处理好了,这才令得他日日能够神清气爽地去柜上。
他如今觉得有些亏欠这个女儿,所以素日她但凡要做点什么,他都依了他。
“老爷,铺子里有人求见。”
说话间的工夫就到泗水庵的绸缎铺了,才刚下车伙计就已经迎上来。
他嗯了一声就往里走去。有人要见他这也不是什么奇怪事,经常有各处的桑麻商来寻他挂货。
进了铺子直穿后堂,当初被他们用做临时住处的后院已经被袁紫伊改成了专供他会客的客室,门下站着几个衣着不俗的男子,腰上挎着剑,眼神也很凌厉,看着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护卫。
再进门一看,只见厅中客首大刀阔斧坐着个年轻男子,锦衣绣袍,头束金冠,一身装束放在整个京师也数不出二十个,袁怙就有些心慌,他做一辈子小生意,让他见见财主乡绅和生意人还成,让他见这种来头一看就不小的人,他不免有些冒汗。
“敢问阁下是?”
“你是袁掌柜?”崔嘉眯眼斜视,整个人靠近椅背的姿势看上去越发让人手足无措。
“小的正是袁怙。”袁怙几乎把头低到了腰以下。
“我不必知道我是谁。我问你,你跟兵部侍郎徐少泽的侄儿,中军衙门都事徐镛,熟吗?”崔嘉道。
袁怙张嘴讷了半日。茫然道:“小的不认识姓徐的官人。”
“不认识?”崔嘉倏地沉了脸,把身子收回来,“既然不认识,那令嫒怎么会跟徐镛的妹妹熟到结伴上街?”
袁怙更是脑袋一团浆糊了,袁紫伊打小就在路氏管治下长大。跟左邻右舍往来都不多,哪里会认识什么侍郎府的小姐?“公子是不是弄错了?小女从来没有什么姓徐的朋友,小的家中也没有什么姓徐的亲友。”
崔嘉冷眼望着他,手指一下下轻戳着掌心。
袁怙看到他这样,额头也冒汗了。
他是真吃不透他这是来做什么,紫伊到底在外头惹上什么祸事了?
如此盯了他半晌,崔嘉忽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又走了出去。
到得大街上,他翻身上了马,才回头看一眼绸缎铺。说道:“把这姓袁的也给我盯着了!”
袁怙直到他们走远才仿似找回魂魄,连忙着伙计套车又回府去。
进府直逼袁紫伊住的院子,逮住正在指教丫鬟们绣工的她:“你到底在外头惹了什么人了!那徐侍郎的侄儿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他们商户人家没人家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女儿家在外走动不受什么限制,可这若是在官户之间惹了什么是非,那他挣下的这点家业可就随时不保了!
袁紫伊问清了来龙去脉,才知道原来崔嘉居然去寻过他!
崔嘉既然会来找他,多半是知道她跟徐滢去当铺的事了。他还耍起威风来了!
她心下略想,连忙先安抚袁怙:“我跟这位小徐大人的妹妹挺熟的,想托他给您走门路捐个官。让您以后不必再跟人点头哈腰地。”
袁怙懵了:“捐官干什么?我不要去做官!”他平生只懂做买卖看帐本,哪有本事做官?
袁紫伊道:“难道您不希望芮哥儿苁哥儿他们将来能读书为官出人投地?难道您希望一辈子被人瞧低?您要是捐了官身,将来从他们当中挑一个肯上进的出来入仕,另一个用来做生意发展家业。如此下去岂非才叫做光耀门楣?”
袁怙无言以对。
袁紫伊道:“我有点事要出去,父亲先好好想想。”
说着拿起团扇便出了门去。
虽说府里也有不少窗纱布料,但都挑不出几件色泽明亮的,徐滢想让杨氏房里变得亮敞些,遂跟苏嬷嬷新买了几匹回来,又挑了两匹色彩稳重地。打算给徐镛院子里的窗糊上。
娘们儿几个正说着,袁紫伊就到了。
进门先跟杨氏见了礼,又捎上顺路买来的小点心,再与杨氏问候了两句,趁着杨氏下去张罗点心的时候,她便就跟徐滢使了眼色。
进了徐滢房里坐下,她便就说道:“崔嘉恐怕要出夭蛾子了。”说着把袁怙带回来的消息细细说了给他听,“我估摸着你那日把剑穗往崔家下人面前一晃之后崔家也闹腾起来了,崔嘉这模样绝对是知道了他们家亏空的真相,而且还跟他老子合伙盯上你们了。”
徐滢也讶了讶,倒是真没想到崔嘉居然会派人盯她。她还以为会是崔伯爷。
她这几日也着人盯崔伯爷去了,没想到,反倒被崔嘉钻了空子。
这么说来岂不是她们去过当铺的事他也知道了?
她琢磨了一下,说道:“他既然没说什么就走了,必然也会派人暗中盯着你们。”
“那我倒不怕。”袁紫伊冷笑着,“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扰民四不欺官,他能把我怎么着?若是来硬的,这顺天府尹不是吃干饭的吧?若是来阴的,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