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章氏起得也早,正在厨下和老刘叔说话。老太爷昨晚夜间咳嗽,快到今个天明才安睡,现在还没醒。两个小小子轻手轻脚地里外忙活,看到樊二郎来了,一个笑嘻嘻地迎上来,一个便跑去厨下禀告方老爷。方章氏不知道樊二郎怎么大清早的跑这么远来串门,笑着站起身,整整衣裳出了灶间便去见樊二郎。
“什么,竟有这种事!”樊二郎在戏楼底下和小小子闲谈,小小子不小心说漏了嘴,把方家宅子工匠跑了的事说出来了。樊二郎听了一个话头,不肯罢休,定要小小子把话说明白了。小小子无法,只得把事件由来给他说了。气得樊二郎柳眉倒竖,怒不可遏地嚷出来一嗓子。
樊章氏瞧着樊二郎摸样,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叫小小子也去厨下帮忙,自己拉了樊二郎道僻静处说话。小小子也知道自己多嘴,伸伸舌头,扭头跑掉了。樊二郎越想越生气,不待方章氏开口,便道:“伯父,这事不能这样了了,得找她讨个说法。”
方章氏有些犹豫,道:“你伯母说了,这人其行不义必自毙。叫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去,这人长久不了。”樊二郎不禁皱眉,又问:“人是举人请来的,这事她可知道?”方章氏便道,因着方明德在学院里用功,这事便没告诉她。家中老太爷、老夫人,也是不知道的这件事的。
樊二郎听了方章氏的言论有些哭笑不得,自家不去找人理论,却要等天道轮回,那人自己没了下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再说便是那人等得,方家一家老少等得了吗,这一大家子总不能一直借宿别处吧。
便对方章氏道:“这事却是等不得。便是我哥嫁来可以和方举人一道住到书院去,方家上下也不能就这样两下过日子啊。”方章氏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樊大郎是个好孩子,婚姻大事一辈子就一回可不能委屈了他。家中自己与夫人也就罢了,让老太爷老夫人也这般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委实不孝顺。
可这事要说出头,最名正言顺的头一个便是方明德方举人,其次是方夫人。偏偏这娘俩一个不得闲、一个万分顾惜颜面,都是指望不上的。算来算去,竟然只有自己一个方便去做这事。方章氏有些胆怯,拉住樊二郎的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得陪着我一道去。”他想着樊二郎是个有胆色,又有口才的。若有樊二郎陪着,心里也踏实许多。
樊二郎只作没看出方章氏的小心思。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不光是我,还要叫上秦小猪她们。大家一起去,人多才好说话。”
方章氏听闻有一群人和他一道,觉得心中更有底了。也笑道:“确实如此,人多也不怕那人不认帐。”便和樊二郎商议具体事宜,樊二郎也没经过这种事。想了想便叫方章氏先吃过早点,再把当初定的契约找出来,一会用作证据。
沈家院子里,窦大碗到今日才收到秦八角寄来的书信。觉着这信必定是和沈茂德有关。怎奈他是个不大识字的,小丫头话都说不清楚,余下的两个小小子和病歪歪的沈老爹也都是白丁。一家子没一个看得懂那信上写了些什么。窦大碗捏着那几张纸犯愁。是一会到街面上花几个大子找个代笔娘子念了,还是省下钱,等那沈赌鬼回来再看过?
只是这沈赌鬼不定哪日回来,且叫她看了,其中若有好处。这赌鬼说不定要见财起意编些故事糊弄人。上次她倒卖沈茂德宴席帖子事发,叫官娘子捉去打了板子丢出来。可这人就是个死不悔改的。躺在家里养伤那几日。全然不关心沈茂德如何,只担心官娘子派人来收缴她卖帖子得来的银子。
窦大碗想来想去,还是进屋去翻箱子找铜子去了。不料这个时候怕什么来什么,沈赌鬼浪荡回来拿着个糖人哄小丫头,问她道:“你爹做什么呢?”她不过是想如果窦大碗不在家,正好自己再去他屋里搜刮些值钱玩意。却听小丫头说,她爹在看信呢。沈赌鬼心说,窦大碗什么时候也看得懂书信了,这倒是稀奇。又问小丫头那信是哪里来的,小丫头说不清楚。沈赌鬼眼珠子转了转,丢下小丫头,自去屋里寻窦大碗。
窦大碗没想到沈赌鬼这个时候回来,一个不留神叫这赌鬼夺去书信拆开看了。窦大碗虽然勇武,却也不敢用强,万一那纸张不禁折腾,碎成渣渣怎么办。只能沉住气,等那赌鬼看完还他。沈赌鬼一目十行看了,越看越是心惊,末了叫了一声“哎呦,我的亲爹呀!”丢了书信,转身跑了。
窦大碗不知就里,捡起信纸,捏捏手里的铜钱,还是要跑一趟街上。交代小小子看好小丫头,自己就出门去了。找到个老成可靠的代笔娘子,把书信和铜钱递过去。那中年妇人看过书信,皱着眉毛直摇头。窦大碗越发紧张,催促那娘子念了给他听。代笔娘子便从头到尾,一字一句把这份信念了。
这信原是秦八角写给沈家老爹看的,用的字词简单直白,窦大碗一听全都明白,只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沈家茂德妹子蒙冤入狱,恰逢朝廷开恩,征召刑徒从军,不日便要北上戍守。算来书信抵达之日已然开拔,也不知何时归来。连老爹也托付给个外人,当他窦大碗是死的吗。
窦大碗怒不可遏,也不知道自己气得是什么。一会生气沈茂德这个不长进的,终于自己毁了自己。一会又气这人一去许多日,连个口信也没捎回来过,如今辗转来封书信,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