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话听进了心里,朱祐樘来到了寝殿之中,看着周遭的一切,又从床榻上抱出一个沉重的木盒,将那些往昔,一一呈现在眼前。
他不是不知道,父皇又夸奖了四弟的聪敏,又赏赐了他们母子很多贵重的礼物。而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任何赏赐了;而朝堂上,又暗藏着看不见的血雨腥风。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操作,想要谋一世的荣华。
朝中奸佞充斥,而为首的那几个官员却是无所作为,混吃等死,言官们的嘴巴也是闭的死紧。一言不发。
父皇益发沉迷方术,朝政都丢给了下面的大臣,只知在后宫和那个女人享乐。皇奶奶劝过,却是照旧如常。
吏制腐败,官员贪墨成风,军纪涣散。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用,边境周边依然有强敌环伺,各地仍有那么多的暴乱。还有那么多的子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他都看到了,看的一清二楚,也一一的记在了心上。
他知道。日后,他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一副千疮百孔。民生凋敝的破败景象,而改变这一切的重担,沉沉的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知道,将来自己能否重现先祖曾经万邦来贺,国泰民安的景象,但是他知道,他一定会拼尽心力,来挽救这个他深爱的万里江山。
拿起一根泛黄的粉蓝色发带,轻轻缠绕在指尖,朱祐樘温柔抚摸,细语呢喃。
“瑗姐姐,原谅我再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了,原谅我的失陪”
敞开的雕花轩窗,夜晚凉风拂过,翻飞了殿中的轻纱罗帐,却吹不散朱祐樘心中的暗殇。
入了夜的紫禁城,暗潮涌动。
距离那日从墓地回来,又是过了半月的光景。
这日,刚穿戴好,要上工的孙明中,打开门,就看到了站立在外面的张瑗。
“瑗瑗,你怎么这么早?”
轻扯嘴角,张瑗温言答道,“大郎哥哥这是要去当值么?”
孙明中轻应一声,就听到张瑗轻声说到,“耽误大郎哥哥一点时间,我有事要和大娘还有你说。”
闻言,孙明中转身,引着她来到屋中,唤出自己娘亲。
一礼,张瑗起身说道,“大娘,大郎哥哥,我和弟弟们谢谢你们多年来对我们,对爹爹和娘亲的照顾,我们铭记于心。”
看她这阵仗,孙明中和孙大娘对视一眼, 心中同时浮现不好的预感,接着就听到张瑗再次说道。
“大娘,大郎哥哥,家中现在已经只剩了我和弟弟,我们不想触景生情,所以我们决定,我们要搬家。”
“什么?搬家?”孙大娘惊呼,孙明中则是眼眸深沉。
“是的,搬家,您也知道我和城西的康家相熟,我把搬家的想法和她说了以后,她说她家邻居正想要南下,不想将房子卖掉,可是空着有可惜,就委托邻里,看有没有可靠的人,低价出租出去,一来可以自主,二来可以帮他看着院落,我看过院子了,却是清幽安静,加上租金又便宜,又有容容力邀,所以就答应了。”
张瑗耐心解释。
“这么快?都已经看好了?”孙大娘侧目,睹物思人最是难捱,也难怪他们想要搬家了,可是这也太过匆忙了。
“那你这边的房子如何安置?”孙明中冷静的问道。
“这边啊就让它空着吧!”张瑗沉眉,艰难的回答。
这个家处处充满了那些美好温馨的回忆,她如何舍得将其卖掉,不如就空着吧,等到她能坦然面对的时候,再回来吧。
“也好,什么时候搬?”孙明中理解,问了时候。
“就在后日。”
“这也太仓促了,这收拾起来可要不少时间呢!”孙大娘皱眉,有些怨怼的看了儿子一眼。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叫人来帮忙,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当值去了。”
闻言,张瑗也跟着告辞,两人前后脚出了门,留下孙大娘一人闷闷不乐。
几日之后,当朱祐樘刚结束了又一轮的“文华大训”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往东宫走的时候,得到柯潜求见的消息。
立即让他过来,见礼之后,看着柯潜掏出了一个信封承了上来。
望着上面熟悉的笔迹,朱祐樘难掩激动,立即拆开了信封,“叮咚”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信封中滚落了出来。
朱祐樘立即弯身,待他看清了究竟是何物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震,许久,才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信纸上。
四个娟秀贞静的小字安然呈现,“望君珍重”
看着秦罗递过来的那两抹殷红,手中一松,泛着清黄的信纸迎风而落,飘飘然随风走远,不知归处。
颤抖着手接过,朱祐樘紧握,转过身,抬眸浅笑,一字一顿的说道,“也好,也好,也好”
身形轻晃,终于,迈步往前,向着远方的巍峨东宫,大步离去。
正红色的五爪金色升龙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扬扬,带起无尽的蔓延褶皱,诉说着匆匆流逝,一去不返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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