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平坐在桌前,手中悬着的笔久久不能落下。雨菡在旁边看着,笑着揶揄道:“这奏章就这么难写吗?你都坐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写下一个字!”
陆翊平叹道:“你不知道,此番为了拿凌潇,我给他罗织了明教乱党的罪名,此事总要向朝廷说明。但我不能说出他是崔仁泉的义子。这整件事中,崔仁泉一直深藏幕后。我如果贸然捅破他们的关系,不但扳不倒崔仁泉,还有可能被他倒打一耙。这奏折究竟怎么写,真是费思量啊!”
雨菡怯怯地问:“你还想着报仇?”
陆翊平愣了愣,握着雨菡的手安慰道:“仇是一定要报,不过不急于一时。像崔仁泉这样位高权重、老谋深算之人,要扳倒他一定要一击即中,不能给他留任何反击的机会。你放心,若没有一万的把握,我不会冒险。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打算。”
两人执手相看,正在情意绵绵之际,忽有下人来报:“将军,有一位梅先生来访,说是想见您。”
雨菡闻言微微一惊,陆翊平的目光好似不经意地往她脸上一扫,那微微的惊慌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慢慢站起身,笑道:“老师竟然来看徒弟,又是我失礼了。小寒,你去不去见见梅老师?”
雨菡淡然笑道:“梅爷说要见你,一定是有要事相商,我一个女流之辈贸然在旁边听,是不是于礼不合?将军若是觉得无碍,我也可以一侧陪着,替你们斟茶倒水。”
陆翊平笑道:“有婢女在,何劳夫人亲自动手?不知梅老师有什么事,不如等我跟他谈完了正事,再请你出去相见?”
雨菡的目光在陆翊平脸上滴溜溜地转。突然噗哧一笑。他明明在吃醋,却装得挺淡定。雨菡点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别叫客人就等了。”
陆翊平尴尬地看着雨菡。她那一笑,分明就是完全把他的小心思看穿了;不过她既能坦然笑出来,心底应该是无私的。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便抬脚出去了。
陆翊平顺着游廊,阔步朝后院走去。只见亭亭如盖的雪白槐花下,一个白衣男子负手而立。风吹槐树。白色的花瓣纷纷而落,洋洋如飘雪,点点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不知为什么。那茕茕孑立的背影,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孤独……
陆翊平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微微敛容,朝那背影缓步走过去,毕恭毕敬地拜道:“徒儿陆翊平拜见梅老师。”
梅三重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我以前就说过,你我之间不必以师徒相称。”
陆翊平肃然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说罢,他竟单膝跪地,抱拳道:“翊平能有今日,全赖当年梅老师授业之恩。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梅三重急忙把他扶住,叹道:“你这人怎么还是如此迂腐!在我心中,一直是把你当做弟弟看的。”
陆翊平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再抬眼时,眼神却变了。不再是那彬彬有礼的温和的光,而变成了一团隐忍不住的怒火。
陆翊平咬牙道:“既行过了师徒之礼,我们便来说说男人之间的礼。梅三重,我问你。你为何将小寒骗入那明教去选圣女?你明明知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在那样的龙潭虎穴中若是行差踏错半步。随时会丢了性命,你的心为何如此歹毒?!”
梅三重笑道:“你太小瞧雨菡了。若论聪明,她犹在你我之上。不过说实话,把她骗去选圣女,是我今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却也是最不后悔的错事——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竟然如此云淡风轻武临九霄。陆翊平眉头一拧,怒道:“梅三重!若不是你把小寒骗进明教,她就不会染上软香散的毒,她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想起雨菡当日用剪刀划破手掌自残的情景,陆翊平至今心痛不已。
梅三重一愣,低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陆翊平紧紧攥着拳头,咬牙道:“我曾经发过誓,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为小寒报仇。”
梅三重错愕地看着他,随即又笑了:“怎么?又要打架吗?”
陆翊平凝眉,冷冷地说:“接招吧!”
一记猛拳直冲梅三重胸口而来。梅三重没有避让,那裹挟着恨意和醋意的十足功力直直砸在他身上,他捂着胸口连退了几步,才将将站稳。陆翊平没想到他竟完全不避,愕然道:“为何不挡?”
梅三重揉着麻木的胸口,沉声道:“你恨我是应该的。”
陆翊平心中一阵抽痛。他知道了,梅三重果然对小寒有思慕之情!其实从梅三重看小寒的眼神之中,他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爱着他的妻子。尽管小寒是他的,他却不能阻止别的男人去想她。
陆翊平突然怒火中烧,怒吼道:“你找死!”话音刚落,冰雹似的拳头便毫不留情地悉数砸在梅三重的头上脸上。
不知他的哪只手碰过她,也不知他的眼睛曾多少次在她脸上流连。陆翊平此刻真想把他的手脚打断,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一记记重拳砸在梅三重的身上,他本是带着负疚任人出气,却慢慢被打出了愤怒。那怒火在胸中越烧越旺,烧得他的眼睛都红了——
如果当初在汴梁分手时,自己直接把她掳走,那还轮得到这傻子?如果不是自己成全,这傻子怎么还能抱得美人归?他不但教给他武功,还把自己最爱的女人让给了他,这傻子还有什么资格责怪他、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