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途是用走的,他平时不大在外行走,虽然来到新月国度几年了,却像是从来没有真正融入到这片土地一般。
相比恢弘的白城,伊斯坦更小巧玲珑也更精致秀美。这是一个充满个性的城市,盘山的道路弯弯曲曲,石子铺成的小路总是被前方拐弯处的建筑所遮挡,然而回头望去却又能将伊斯坦外港令人心旷神怡的海景尽收眼底。虽然街道上总是热闹非凡,拖车搭成的简易摊铺以及沿街开放的商店无不吸引着流连的顾客,却因为巧妙的分割,而不显得乌压压一片堵得人心慌。
伊斯坦的居民大多生活得很满足,他们并不富裕,也要为吃穿用度而发愁,但他们懂得生活。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有自己的特色,虽然他们都喜欢洋葱头样式的窗户和十字镂空的墙面,但各家的装饰却不大相同。他走过一片爬着藤蔓的墙壁,一些外面挂着五颜六色的盆栽的窗户,以及一个窄小却很不搭调地种着一颗很高的椰子树的院落。人们的衣着也很丰富,这倒是件奇怪的事情,白城极少对服饰加以限制,可每个人都穿着窄口的衣裤,库萨教的信徒都穿长袍,却穿出了不同的花样。
他曾经感慨白城不愧为世界学术的中心,连普通居民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然而和伊斯坦相比,白城却又显得不那么有文化了星耀篮坛。库萨教很重视基础教育,无论男女,无论出身,都可以在学校里学习几年,而且不需要付学费。宗教学校还会为远道而来的学生们免费提供住宿和食物,虽然学校里不教一些很高深的知识,却能保证库萨教徒基本上都识字,都能读书。而新月国度的印刷术发展较早,书籍在这里的普及率,比白城还要高出一些。
因为教育的普及,库萨教的信徒大多有着很强的政治参与热情,这也是为什么国王要承担那么多的民愤的一个原因。每周五的寺庙集会是例行的议政活动,因为是在宗教场所内举行,连女性都可以参加,政府有什么新的政策,参与国事的僧侣们也会告之群众,如果人们有什么不满,僧侣也能向政府转达。过去新月国度的政治结构内,宗教组织一直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这样的局面在博尔基亚的父亲在位时发生了改变,僧侣们被排挤在政治之外,因此就造成了上下层之间难以进行有效的沟通。而到了卢克莱齐娅公主掌权,事情再一次有了变化。僧侣们重新得到了重用,他们的意见很受公主的尊重,因此在向下宣传时也尽说公主的好话,弄得城内一片喜气洋洋。不得不说,博尔基亚父子对僧侣作用的忽视,是导致他们改革阻碍重重的因素之一。
不过僧侣们都坚持过去的传统,反对改革,如果要排除僧侣的不良影响,就要彻底摧毁国内的宗教势力,但这样做一来是伤筋动骨,二来国王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完成这项任务并且还能稳定住局势。因此改革之事从一开始就很难行得通。
这样一路走来,刚到王宫,便被告之公主要召见他。
公主在掌权之后,还没正式召见过他,今天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也不知是什么用意。想到博尔基亚便是在这天离开伊斯坦,他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召见的地点是在往常议会开会的地方,博尔基亚在位时他来过几次,都是看见议员们热火朝天地商量着新的法案。今天来诺大的会议室却是空荡荡的,让他有些不习惯。他来的早了,公主还没到,只有一个侍从在旁边斟茶倒水。
他对时间把握得很准,这大概是一种灵魂天赋,仿佛他的灵魂能够与太阳相呼应,总是能知道准确的时刻。因此他知道公主其实迟到了,而且迟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可能是某种下马威,她现在真正掌握了实权,所以要摆一下谱。
然而当公主和一大票随从进来的时候,他感觉事情比他想象得更糟。
卢克莱齐娅现在穿得像个祭司,她以公主身份暂代王权,说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只好给自己弄个宗教身份,为自己增加点权威。但跟在她身后的,却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大臣,而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物。
大炼金师,“哲人”艾布拉姆。
艾布拉姆是个矮小而且憨态可掬的老头,靠着哲人石延长寿命的炼金师无法抗拒衰老,因此满脸都是皱纹。但大师却是个很有童心的人,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虽然没有笑容,却给人一种时刻都在微笑的错觉,走路非常轻快,一跳一跳的像是在脚下装了弹簧。一看见他,大师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瞪大了眼睛,神经兮兮地各种打量着他。
如果说大师的出现只是让他困扰,那么接下来抬着一尊好像不太重的箱子的卫兵就是让他忧虑了。公主命卫兵将箱子放到桌子上,示威似的瞧了他一眼,才让人打开箱子。
箱子里是一块琥珀,从个头来讲,应该是人造之物,而制造者,多半就是艾布拉姆本人。琥珀里封着的不是昆虫或者什么动物,而是一只天使。
他送给博尔基亚的天使。
“你做了什么?”他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琥珀里的女孩还维持着惊愕的神情,从她持剑的起手式和微微扬起的翅膀来看,似乎正要进攻少年武神在都市。他简直可以想象在遭遇敌人的关头,这孩子正要如他所叮嘱的那般保护博尔基亚,却被意料之外的敌手给封进了琥珀。
“如你所见。”公主扬起下巴,倨傲地回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