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宋氏的嫡亲兄弟往常以侯府舅爷自居,此刻却随大流的谴责神策侯府,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心寒了。
吵吵嚷嚷将近一刻钟,众臣才渐渐安静下来。
兴庆帝瞟了一眼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垂首立于官员中的肖肃,朗声问道:“子传,神策侯到底也是你的生父。对于此事,你又如何看呢?”
“启禀圣人。”肖肃跨步出列,双膝跪倒在地,解下头上官帽置于面前地上,叩首道,“肖肃虽早在十五年前尚且年幼之时便被父亲赶出家门并逐出宗族,然其到底是赐予肃生命的生身父亲,其罪责虽有些罄竹难书,却也并无十恶不赦之行为。臣深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然老父年迈,臣愿以身相代,赎父亲罪责,也算还报生养之恩,还望圣人恩准。”然后便趴伏在地上,没了别的言语了。
这话乍一听上去,赫然是一位愿代父受过大孝子的忠诚表白,虽然对自己幼时所遭受的苦难有些怨气,却依然谨守孝道,不肯违逆。然而他又坚守国法,认为犯罪便要受责,国法与孝道不能两全,便提出代受之法,以求两全。
当真是大孝子啊!
可若是仔细的想想他这一番话,就会发现他的话中,根本未曾有过一丁点儿为父亲辩驳的意思,他是全部不推诿的将御史中丞所弹劾的罪过都替他认了下来了。若是肖天鹤在此,听到了他这一番话,恐怕也不会欣慰自己有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反而会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来吧!
立在首列的白济远却翘了翘唇角,露出个满意的微笑来。
以退为进,他今日当着全朝文武的面如此说如此做,便也算是与肖家彻底的划清了关系。而圣人也铁定不会赐罪与他,反而会帮着他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肖子传,也学会狡猾了。
与白济远想法态度不同的是,朝中众多大臣心中却是对此十分感慨的。
礼部尚书校大人就不由得叹道:“生而不养是为不慈,安乐侯自幼受尽苦楚,最后流落他乡十数年才得以返回京城,却碍于父亲及其妾侍的故意为难,并没有顺利的被家族接纳,却不料还能够如此的孝敬生父,实乃当世大孝子啊!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老臣以为,神策侯之罪,与安乐侯无尤,不应子代父过。”
兴庆帝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底下却又有人接着道:“校大人此言有理。虎毒也尚且不食子,神策侯宠妾灭妻到连唯一的子嗣都能赶出家门,逐出宗族,若那位妾侍想做皇后,神策侯岂不是也要做出谋朝篡位的事情来?想当年老神策侯在世之时,年少的神策侯世子也是一介军神,对战百余次,亦是战无不胜。谁曾想纳了妾侍进门之后,竟会沦落到此地步。老臣以为,肖宋氏此等祸国殃民的女子,绝不可留。恳请圣人下旨赐死神策侯妾侍宋氏,除却后患,指不定少了此人,神策侯府还能得几日安宁。”
几句话,宋氏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姬了。
宋家人张张嘴,想要反驳。宋氏一人倒也罢了,可是如此名头若是真的传扬出去,怕是会影响了族中其他女子的名声。可面对如此指责,他们却是无言以对。因为人家说的,几乎都是事实。
把持神策侯,公主嫡出的子嗣都胆敢赶出宗族;妄图破坏御赐婚姻,算计当朝长公主;出手谋害皇室成员,差点掐死了圣人嫡亲的姐姐。
宗宗罪责,完全无视了皇室的尊严,延伸一想,说她有谋朝篡位的想法,不足为奇。
想到此,宋氏一系的官员自己都觉得真相了,不由面色苍白起来,哪里还敢辩驳半句。
兴庆帝却不再多言,根本不提自己的看法和处置,直接宣布退朝,率先离开了大殿。
众大臣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肖肃,想到圣人对其的宠爱和信任,倒是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圣人要放神策侯一马。
然而,不到午时,宫中却派出一行天使到神策侯府宣旨。
贬神策侯肖天鹤为一等奉恩将军,收回神策侯府御赐“军神”匾额,册封其妾侍宋氏为将军夫人,赐《女则》、《女戒》各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