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源一拍大腿,道:“正是,正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本来是想写坚决拥戴翻案,可是想起你从前说过,立场不可站得太正,每议朝政之时,最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不会被人打着头的攻击,……”
“所以你写了些什么?”林谓耐不住他絮絮叨叨,直接问道。
“嘿嘿,”夏思源人到中年,蓄着一把山羊胡子再加上略有些刚正的五官,本是肃穆的模样,却因这一笑多了好些狡黠的意味,“我只写了当年陈亚杰麾下的好些老兵,跑到陈家那已被铲平做了官学的地头痛哭流涕的事情。”说着,夏思源眨眨眼,“这么写,应该就没有错了吧。”
林谓沉吟片刻,道:“怕只怕我和你这次立场站得太不清楚,圣上必会对我们多存了几分疑虑。不过目前事态并不明朗,急于表态,只怕也未必是件好事。”
听得林谓这么回答,夏思源兴致勃勃问了句:“你还没说,你是写了些什么呢。”
顿了许久,林谓缓缓说道:“我只将张良的身世呈了上去。”
“什么?”夏思源鼓起眼睛激动道,“你,你,你,这样好么?”
林谓沉头望向手中那杯茶,缓缓道:“圣上着意削藩,却在此时下了个这样的旨意,原因无二。我恒朝以孝义仁德治天下,而今藩王势力能够坐大,不过是由于太祖当年不但同意藩王可以独立养兵,并且给予了各藩王在属地与皇权等同的治权。……”
这一切,势必导致了皇权衰弱而王权强大。
若是想要削藩,便违背了太祖当年亲手订下的规制。若是有人喊上一句此举违背恒朝的治国根基——孝义,那当今圣上的处境便有些尴尬了。
所以,圣上便以牵连甚广的封箱案为契机,将好些个当年未有铁证却因些似是而非的证词而被牵连进案子的人平了冤。
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当年那些涉案之人,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人确实与那封箱案有关,而多数被牵连进去的人却并不那么简单。
这件事圣上虽是推翻了太祖治下昭和年间判下的案子,却是平了个冤案,做了件大好的事儿。
林谓放下茶杯,交握双手道:“圣上将诸人厚官进爵的追封,一来是为了将这反平得更彻底些,二来无非也是因为当年那些被卷入封箱案之人皆已满门抄斩,又有谁真能占了那重臣之位。”
“是以,你才会安心将那张良之事奏了上去?”
林谓浅笑,悠悠道:“陈世杰唯一血脉,承蒙圣上眷顾而降三品袭了官爵。不过,显然无法得以重用,那便顶着这高官厚爵安然度日就是了。手中没有权柄,自然也惹不到什么事情。张良这人我是知道的,稳重沉着,也不是个会轻易惹出什么事情的人。”
夏思源疑惑道:“你倒挺为他着想。”
林谓失笑:“我是为微微着想。”
“微微?”夏思源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冉城城门外。
赶车的回头,冲车内说了句:“小姐,就要到了。”
林微微嗯了声,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那日见得信上字迹全隐,她一个冲动便租下一辆马车跑来,想将这与宣王世子相关的事情问出个究竟,于是连夜奔赴冉城而来。
可是,真到了这冉城城门之下,她那满心的冲动却又消却了许多。
山长水远,林微微只身前来,却仅是质疑有可能是宣王世子所做之事,实在过于任性了。
她想问什么,想要什么答案,这些答案又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林微微想着,莫名有种不安,像是被人摸住了坏脾气般的揪心难耐。
她突然扯开车帘,对那车夫道:“不去冉城了,我们回头。”
可惜,说得太晚了。车马行到城门三尺之遥,有一人闪身而出,一把拉住了马缰。
“林小姐,”许将军道,“连日奔波前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