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望着苏洛河,一片哑然。
他的眸子清澈明亮,无尘无埃的目光逼得林微微不知所措。万籁俱静的夜里,他字字铿锵的质问着林微微,更令林微微窘迫难堪。
一直以来,林微微都认为欠债还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苏洛河越是仗义帮忙,她越是忐忑,而忐忑的重点便是她所欠下的那些银两。
可是,正如苏洛河所言,银子还上了,那挺身而出一路护送的情义,她又该怎么还?
苏洛河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绷着的脸突然被一种无可奈何的笑容取代。
拍拍林微微的头,苏洛河说:“好啦,不用还,都不用你还。”
想了想,苏洛河补充道:“因为都不用你还,所以你不可以再被那陈景跃怂恿着,跟他一道了。”
夜风又起,夹着初春的最后几丝寒意扑面而来。
微尘入眼,林微微赶忙揉起那被尘嚣迷花了的眼睛,揉着揉着便出了眼泪。
鼻尖酸酸的,因为这句似曾相识的“不用还”。
记忆里,那个晨曦初露薄雾氤氲的早晨,她缠着张良教她挥剑,张良无奈答应了,却在教学过程中一不小心划破了林微微的袖角。
林微微扯着袖角哇哇大哭,追着张良满院子的跑,边跑边说:“张良哥哥,你弄坏我衣服了,你要赔啊要赔啊。”
……
张良赔过林微微很多东西,衣衫、发簪、镯子,只要是林微微追着他要赔的,定是会得到比原物更好些的东西。
记得那年老娘生辰,刘管家领了老爹的意思带着府里头的上上下下忙得飞起来,张良帮着刘管家打点安排,自然也是很不得空的。
闲得直冒泡的林微微于是屁颠屁颠跟在张良后头,随他跑东跑西间,突然一跤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抬起灰扑扑的头,林微微哇地一下就哭了。
张良忙将她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拍拍她沾了泥泞的小裙子,再拍了拍她的花布鞋。
白胖胖的林微微这次是真摔痛了,哭得直抽气,边对张良说:“张良哥哥,要赔要赔,都要赔。”
张良摸摸她的头说:“好,好。可是你以后得好好看路,因为有些东西我赔不起。”
林微微歪头看他。
只见他柔柔一笑,说道:“若是林微微摔坏了,我便赔不起了。”
……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却有一些人总是停留在原来的模样。
没了老娘的林家大宅里,林微微沉默落寞。
长大了的张良依然沉默寡言,喜欢淡淡笑着望天望地,或者用他墨黑沉静的眸子深深望着林微微。
林微微不再蛮不讲理的找他讨要东西,他却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偶尔送点什么来。
林微微说:“张良哥哥,你老买东西给我,是不是银子花不完呐。……要是你银子花不完,就给我帮你攒着吧,以后若是找着了媳妇,我便一次性将你的银子还你,老婆本便足足的啦。”
本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张良点点头,很认真的将钱袋里头的银子倒在了桌上。
张良点了点,对林微微说:“先存四两。”
林微微瞠目道:“玩真的啊。”
张良问她:“我何时跟你开过玩笑?”
林微微捧着四两银子,挠头挠了好半天,咬咬牙说:“好吧,我勉为其难帮你存一下。”
可是,当第二个月张良来存银子的时候,林微微却找不见之前那四两银子了。
翻箱倒柜的找了好半天,林微微气喘吁吁地摆摆手道:“你还是别存我这拉,我都给整不见了。”
张良却是一笑,将钱袋扔给林微微。
“干嘛?”林微微忐忑道。
“存着。”
“上次那四两不见了哦。”
“嗯。”
“嗯?上次那四两都找不见了,找不见了!张良,你没听见吗?”林微微窘得眉头皱成一把,实话实说道,“存我这里一点都不安全啊。”
张良定定站在那处,温温笑道:“那这次便要小心着点了。”
林微微垂头:“丢了你的那四两我会还给你的,这袋子钱你拿走拿走。”
摇头间,张良几步退到门边。他说:“不用还。”
林微微瞄了他一眼,打趣道:“嘿,不用还?那若是我将你这袋钱吞了,然后告诉你找不到了,是不是也不用还?”
张良微微笑着,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嗯,不用还。”
“这么好?!!”
林微微欣喜若狂,却听张良缓缓道:“可是,没了老婆本,你要帮我找媳妇的。”
“……”
看着林微微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张良十分难得的扬起眉头开怀大笑着,摆摆手离开了。
为了能很好的帮张良攒着老婆本,林微微从三姨娘那要了个首饰盒子,将张良的钱袋子一一装了进去,埋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
林微微不知道为什么张良每次都是丢了个钱袋子让她存着。
月月买个钱袋子不浪费么?
不过,反正人家张良喜欢,林微微也没有多问,每回张良一给她,她便去院子里刨刨土,将那钱袋存进去。
索性三姨娘给的首饰盒子很大,张良的收入似乎也不多,存了两年那盒子还不见满,于是林微微就将自己的花销也存了存,扔进了盒子里。
夏涟漪说:“不是吧,这是他娶媳妇的本钱,你扔自己的银子进去干什么?”
林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