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白皙的脸,明眸晶莹,颊上还染着书卷的芳华。他的目光淡远,看我时又像是不在看我。我有一种感觉,这人明明是站在我面前,却让我觉得他的身上罩了一层仙家之气,好像转身之间就会乘云而去。
以前常听得人说,南楚的人文荟萃,人物fēng_liú俊雅。我偏不肯信,若真有那么好,它又怎么落入我大肇的版图之中了呢?可今天此人入眼,我才相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楚果然有人!
也许见我看着他久无反映。这男人眉眼之间,露出一抹恬然的疏远,略向我拱了一下手,“邓香。”似乎是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听到我身后的邓芸慢悠悠的叫了一声:“二哥。”他跳下马来,兄弟二人就在我面前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互相拍打,相视一笑。竟是不交一言。
香!我终于找到了这个字的出处。眼前的男人肯定就是那块玉牌的主人。因为他的风华气度,配得上一个“香”字,灼灼其华,风姿爽朗。
“皇上,这就是我二哥。”邓芸笑着向我解释,“那日我用的铁钓钩就是二哥的发明。”
果然就是此人。
“二哥,皇上是来接弦子的。”他又对邓香解释。
邓香只是一笑,向我点头致意。
我一下就看出此人分明有不臣之心,他根本就没把我这皇帝放在眼里。按理说,一般平民见了我这皇帝,不说三跪九叩,见了我至少也得规规矩矩问好吧。可这个邓香偏不。他除了向我报上姓名之外。对我这个皇帝就像对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该走了,”邓香笑着对我和邓芸说,“我已经将弦子安全带了回来。我也该回去了。”他又向后一指,点着护送楚弦回归的马队,“那位是建章将军曹定,皇上定是认识。这回我们的归途,多亏他的指点,皇上若想知道我们这一路上的事,可以问他。”说完他便带过他的大白马来,飞身上马,带转马头想要离开。
“酩香先生留步。”阿南突然叫了一声,她跑过来拉住了邓香的马缰,仰着头对着马上的邓香,脸上露出一丝乞求,“酩香先生请留在洛京吧,刚才弦子还说,想时时见到先生。皇上也答应了,先生以后可以住在我原先的南乡公主府。先生不必再去城外山中的茅屋了。”
阿南当着我的面叫他先生,分明是掩人耳目,我看邓香的年纪未必能比我大。
邓香府身看阿南的表情似笑非笑,“好久不见南乡公主了。”他说,目光飞快扫过阿南的额角,目光一滞,又飞快移开。眸中惊痛难以抑制。他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却掩饰不及。
显然他已经听说过阿南受伤,看到疤痕却还是第一次。
我看着他自己定一定神,这才缓缓地又开了口“公主府空着无人居住,公主可以让芸哥去帮忙打理。我还得赶回山中,那里还有几羽秋天折翅难飞的白鹤被我收容养伤,我一个多月不在,只怕那几个小童不当心,没治好它们。”
阿南抓着马缰的手没有松开,“山中路远难行,弦子有事求教先生都不方便,南乡也需要先生指点。芸哥更需兄长看顾。我的公主府水流涓涓,修竹萧萧。正是养鹤的好地方。”阿南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殷殷的挽留之意。
白马上的人凤目潋滟,看阿南的目光越发幽深了。
“二哥,留下吧。若嫌公主府不便,我那掖门将军府也可栖身。”
楚弦那孩子也站起来说:“香哥哥留下吧,你答应教我连环骑射的。”
马上的人还在迟疑。他已经不再看阿南,目光只定在某处若有所思。
“酩香先生留下吧。”我开了口,大大方方的冲他笑了一下,“你若能留在城中,朕有事讨教也方便些。楚贤妃和芸哥都是久盼先生。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不妨多滞留几日。”
他是凡是仙,我不去管他,单看他这样的人品,我便不会放他南归。与其放一个能人在外让人悬想,还不如让我收入彀中,看紧着点也好。
邓香又想了一回,突然笑了,他笑的深了,颊上竟有笑涡乍现,男人长成这样其实也是招妒,至少我此时心中便有些不平。
邓香似想通了,“他冲我一笑。那好,如果皇上不嫌我碍事,我先在城中住上几日。正好我近日想了个养气的方子。君臣佐使还未辩证,也想向城中几位名医讨教一二。”他又深看了一眼阿南,“南乡可将你最近用的方子拿来给我看看。”
他的所谓养气方,显然是为阿南准备的。
我们的回程比来时慢了,阿南姐弟窝在车中喁喁而谈。我们三个男人骑马跟随在后。
“二哥还是去住公主府,”邓芸说,“不是我的将军府不接受二哥,实是因为那归命侯讨嫌。他说他的侯府不够宽敞,已经几次向皇上讨要公主府了。”
“朕不会给他的。”我说。
“他主要是讨了许多小妾。”邓芸皱眉,“这么大年纪还想再生孩子。所以地方不够住。”
这事我知道,归命侯现在养了几十个女人在府中。自从他的儿子全被我杀了之后,他就立誓再生儿子。而且我还知道,他身边那些女人,很多是冯家送他的。现在我甚至怀疑,归命侯的儿子当初突然造反,是不是冯家唆使他们出来当炮灰的。归命侯之子造反,再到南人造反根本就是一脉相承。几次平叛,正好让他冯骥从一个平常的军职得以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