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事儿?”贾琏奇道,他一直认为贾母最爱的就是看着一群孩子在跟前撒欢。
“琏二爷您还真不知晓?”王熙凤也奇了,尤其见贾琏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还满脸好奇的瞧着她时,王熙凤无奈了,“老太太是爱热闹,也喜欢孩子,这点当然是不错的。可琏二爷您也得考虑到老太太的年岁,您和我小时候,她倒是乐意亲自带着孩子,可您瞅瞅……除了宝玉,老太太如今还爱带谁?”
“这是怎么说的?以往三位妹妹不都是跟着老太太的?还有先前那位林妹妹,若不是你将人挪出去了,老太太不也是亲自带着的?对了,还有史家的云妹妹。”
王熙凤越听越觉得好笑,心头更是愈发觉得爷们的想法跟女子真的是有很大的不同。她敢肯定,倘若她今个儿去问王夫人、李纨,哪怕是邢夫人等,定能看出贾母近些年来的变化,偏生贾琏一无所觉。
思量了一番,王熙凤索性掰着手指头跟贾琏说起了近两年来贾母的变化。
首先就是三春。别看如今三春是分开了,可在几个月前,都还是养在贾母跟前的。当然,这也仅仅就是一种说辞罢了,事实上,自打贾珠故去后,真正带着三春的人就变成了李纨。
其次便是贾兰。按说,贾兰的身份要比宝玉还贵重,且他不过才比宝玉小了两岁罢了,虽说辈分是小了点儿,可并不妨碍贾母带着他。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忌讳的缘故,或者是其他的缘由,总之自打贾珠故去后,贾母竟是连一眼都没瞧过贾兰。
最后便是贾琏方才所说的黛玉、湘云,乃至来贾府做客的宝钗。这几人,明面上来说,是曾养在贾母膝下的,可事实上,贾母却早已不亲力亲为了,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各管各的。
“琏二爷您要明白,荣庆堂极大,并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是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当然,您要是非要这么算,也是可以的。只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就连宝玉,怕是如今也有心无力了。”
比起多年以前,贾母亲自照顾贾珠、贾琏、元春,还经常留王熙凤在荣庆堂小住,如今的贾母就算只照顾宝玉一个,都做不到面面俱全了。
人,不能不服老。
贾琏愣了许久许久,才忽的伸手抹了一把脸,堪堪回过神来:“老太太竟是早就老了吗?”贾母老了,那么有些事儿他就更要开始防备着了。
王熙凤看懂了贾琏眼底里的意思,撇过头瞧了一眼啃点心啃得昏昏欲睡的巧姐,小声的向着窗外唤了一声。不多会儿,平儿走进了内室,王熙凤吩咐道:“把巧姐抱出去罢,让唐嬷嬷好生照顾着,至于那些个行礼,明个儿再去荣庆堂搬。”
平儿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从王熙凤手里接过了巧姐,因怕巧姐又哭,连点心都没扒掉,只等待会儿哄睡了,再拿掉也不迟。
见平儿抱着巧姐走了出去,王熙凤才定了定神,向贾琏道:“老太太早已老了,恐怕从老太爷故去的那一日开始,就已经老了。若非老了,若非糊涂了,她又怎会做出让二老爷窃居正堂的事儿来?原是幼子跟着母亲生活,可母亲都搬了,幼子却偏生留下了?别以为荣庆堂正堂刻意空着就没事儿了,二爷您去外头打听打听,说的别提有多难听了。”
贾琏面沉如水,王熙凤说的这些他当然知晓,至于外头的流言蜚语……
有是肯定有的,却并不是全然一样的。嘲讽贾政窃居正堂的有,不过更多的却是嘲讽贾赦无用,身为袭爵的嫡长子,竟被逼着偏居一隅。还有人提到贾府不愧是军功出身,毫无文人的礼义廉耻。
“琏二爷,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跟您谈谈了。不是置办家业,那些事儿完全可以等平儿出嫁以后再慢慢的来。我是说,大老爷那头。”
“凤哥儿你想让我同大老爷谈一谈联手之事?”贾琏不傻,王熙凤先前铺垫了那么多,他如何不明白?其实,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是是非非,贾琏沉淀了多年对贾赦的怨恨如今早已消散得七七八八了。夫妻都无隔夜仇,更妄论是父子了。再说了,贾赦除了贪杯好|色之外,也没甚旁的大缺点了。至少,贾赦是极为在意贾琏这个唯一嫡子的,贾琏很清楚,他如今根本就没有同二房一拼之力,除非贾赦愿意助他。
贾赦当然愿意,可父子俩若真想成事,很多话就要彻底说开了,至于后头究竟应当如何是好,更是要好生归整一番。
“不是联手,是表白心迹。或者琏二爷也可以认为是投靠。”王熙凤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后好爽的一饮而尽,“二爷您最好别指望大老爷会听您的,甚至连商议都甭指望。若真想联手,就只能是您听他的。”
空了的酒盅被王熙凤重重的放在了炕桌上,发生了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贾琏霍然抬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别样的神情,再度开口时,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好,我明个儿就去跟他表决心。”
不就是低头吗?他给二房当了多年的管事头子,还有甚么自尊可言?身在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