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赦亡故后,一直到今个儿,这是王夫人多日来头一次见到贾政,却完全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只有相看两厌。
贾政不满于王夫人总偏向于娘家人,王夫人亦不满于贾政的蠢笨无知。可事关宝玉的亲事,王夫人还是强忍着身子骨的不适,勉强开口询问详情:“老爷,甚么叫做宝玉不得不娶薛家女?究竟发生了何事?”
“哼,何事?”贾政冷哼一声,也不管王夫人如今伤势情况,当下便将薛家母女俩在这段时间内干过的所有“好事儿”尽数告知了王夫人。
薛家母女俩的所作所为,在外头无关紧要的人看来,仅是一场不堪的闹剧;在王熙凤那一府人看来,却是蠢人多作怪;落在贾母、贾政眼中,纯粹只是觉得气愤、恼怒;可听在王夫人耳中……
晴天霹雳!
王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嫡亲妹妹母女俩竟敢在背着她做了那么多不堪的事情。污蔑史湘云,将脏水往黛玉身上泼,那倒不是不能原谅,可王夫人最不能接受的是,薛宝钗竟然瞧不上她的心肝宝玉!
“我警告你,当今已下了口谕,宝玉不得不娶薛家女,这事儿没得商议,你也别动甚么歪脑筋。不过,这女儿家之所以如此,还不是被家里人教坏的。你赶紧养伤,也别管家中事务,只一门心思的给我把薛家女教好。我只一个要求,让她知晓心比天高的后头那句话,叫做命比纸薄!”
丢下这句话,贾政再无半点留恋的转身离开,只留下王夫人带着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
薛家!薛家!!薛家!!!
然被王夫人惦记着的薛家母女俩,这会儿也颇为不好受。有甚么比苦心经营到最后,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惨的?薛家母女俩折腾了多少日子,付出了多少代价,旁的不说,给王熙凤的厚礼,以及给史家的巨额赔偿,如今都成了一场笑话。
不嫁也得嫁!
非但要嫁,还要感恩戴德的出嫁,甚至因着是当今赐婚,薛家为表明心迹,还必须将薛宝钗厚嫁。
消息传到梨香院时,薛家母女就已经苦涩难耐,待想通了这一切后,更是如同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哪怕她们知晓,是被人算计了,且算计她们的其实就是黛玉和王熙凤等人,可那又如何?不怕阴谋诡计,只怕光明正大的阳谋。人家有本事求得当今赐婚,她们却没底气抗婚。
嫁罢!
打定主意后,薛家母女装扮妥当,带上厚厚的礼物,亲自拜访荣禧堂。
虽说先前太上皇曾下令让王夫人回府思过,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太上皇保荣国府的策略而已,王夫人回府后的日子究竟过得如何,还得看当家人的决断。因此,即便王夫人一直不曾搬离荣禧堂,也无甚大碍。可对于薛家母女来说,再度拜访荣禧堂,却充满了不甘不愿以及崩溃绝望。
如今的薛宝钗是真心不愿意跳入荣国府这个大火坑,且不说荣国府的将来如何,单是她们母女俩先前做的那些事儿,就不可能被原谅。偏生,如今她们已是骑虎难下,为今之计也就只能用先前王熙凤支的法子。
赔礼道歉,保证绝不再犯。
荣禧堂,王夫人听着丫鬟回禀薛家母女到来,当下冷笑一声,既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只这般晾着。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才勉强松口见面。
依旧是送上厚礼,说一车好话,薛家母女心中苦涩不已,王夫人却依然冷着脸不言不语。厚礼她倒是不曾拒绝,原谅的话却是一个字不吐露,就仿佛看着薛家母女俩在自己跟前耍猴戏一般,只看不说。
“姐姐,我……”薛姨妈何止尴尬,她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她们又何苦选择这般迂回不讨好的法子?甭管是打从一开始就不来荣国府投亲,亦或是坚持将薛宝钗送入宫中小选,甚至干脆就甚么招数都不出,坐等宝玉和宝钗成为一对,都成呢!怎么着也比如今这种情况好多了。
是啊,有甚么比撕破脸后,还硬捆在一起一辈子更惨的?到了这会儿,贾母、贾政乃至王夫人都不满意这门亲事,当然薛家也同意不愿意,可偏偏,当今他下了口谕!
赐婚甚么的,简直不能更坑。
“哼,这会儿想起我是你的姐姐了?你愿意喊,我还不敢应呢,真不愧是皇商薛家,事事算计不说,如今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成呢,既是这般不愿意,索性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也好落得一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
终于,王夫人开口了,只可惜却没有一句好话。薛家母女虽早已料到她们此次前来必然会碰壁,却也万万不曾想到,王夫人竟是半分颜面也不留。当下,薛姨妈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而薛宝钗却是气得满脸通红,却没敢多言只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口。
绞了头发当姑子去,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何等的艰难?不说一辈子如此,哪怕像先前探春那般,在西院里一待就是三年,便已是极为不易了。纵然并不缺衣少食,可其中的苦痛,却只有本人才能真切的体会到。
薛宝钗不可能这么做,也因此,即便王夫人的言语再怎么尖利,她都只能咬牙忍着。
王夫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经了此次变故,她很清楚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早已骤降,可纵是如此,她也不能让薛家母女爬到她的头上去。当下,便冷着脸道:“如今府里一团忙乱,老太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