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晨,王氏如往常一样到松柏院向姚氏请安,原想着姚氏仍会像平日一样冷淡疏离地给她一个顿首响应之后就会让她回去,没想到姚氏今儿个对她点下头之后,便和刘氏张氏两人说起清明祭祖的事情,却没有开口示意王氏离开,王氏心里虽然有些纳闷,可也不好主动向姚氏开口说要离开,只好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那两人说话。
王氏在长兴侯府里的存在有些稀薄,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顾世凯这一房在顾家就像可有可无的存在,王氏进门至今已有十六年的时间,但是姚氏从不留王氏在跟前伺候,连请安也只让王氏三日来一回便可,王氏也明白姚氏能让老太爷生前只有得一个庶子,她的心未必有多温和,手段更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年轻时候的老太爷可有五个姨娘,偏偏到死前就仅剩一个吴太姨娘,老太爷没了之后不久,连吴太姨娘也去世了。
顾世凯能活下来,还多亏生他的萍姨娘是姚氏身边的大丫鬟,姚氏没想要对自己人下手的缘故,可惜顾绍宸刚出生那年,萍姨娘也因病而逝了。
王氏记得她嫁给顾世凯时,父亲还仅是一个正五品郎中罢了,所以婆婆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她这个庶子媳妇,然而随着父亲的职位越升越高,婆婆对她开始有所防备,却又爱护自己的名声且顾忌父亲的地位,故而不敢过份为难她,从一开始的疏离到如今根本不管二房里的任何事务,当年老太爷才刚走,婆婆立刻提议让儿子们分家,在旁人看来,那份也财产分得很公正,不过王氏却明白,二房得的那一份只是表面上好看而已,实际上当初分得的财产是庄子里没农作物,店铺也是小小的门面,还是她费了两三年功夫才有如今的模样。
王氏看着眼前似乎相谈甚欢的婆媳三人,忍不住暗暗地松一口气,幸好一切已经逐渐好转,她和夫君只等着儿子女儿都成家之后,也能享福了。
“老二家的,前几日听老大说,你们也打算把八丫头记到妳名下?”姚氏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转头向王氏问道。
“是,其实…还是六丫头先开的口,太夫人也知道她对八丫头向来宝贝的很,那日大概听人说起大嫂想收养三丫头的事,便跑来找媳妇闹脾气,吵着要媳妇把八丫头给收养,还说她就这么一个妹妹,以后还有没有弟弟妹妹都不知道,即使再有也没有八丫头与她亲近,媳妇拗不过她,只好和夫君商量了。”王氏恭谨地解释了几句,至于为什么要用女儿的名义?自然是因为小孩子的话,老人家比较不会放在心上的缘故,况且她也没有说谎。
“六丫头说归说,她又知道什么了?我看是眼红她三姐姐能成为嫡女吧?妳和老二也是,竟然就随她胡闹,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收养个嫡子嫡女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再说长房里有多少个庶子女,老大媳妇也不可能每个都记到自己名下吧,三丫头孝顺聪明,将来的前途大有可为,我们做长辈的当然要扶持她一把,哪里像你们这么随意,也不怕叫别人听了去,以为你们存了什么心思想和长房比拚个高下呢。”姚氏有些严厉地责斥道。
“都是媳妇一时考虑不周,请太夫人责罚。”王氏连忙起身跪下,低头说道。
“算了,既然老大都同意他弟弟的请求了,我也不好再阻止,不过多提醒妳一句,虽说早早分了家,你们还住在这府里呢,外头的人可不会把长兴侯分什么你我,只知道长兴侯府里有热闹让他们看而已。”姚氏状似仍不解气却又不得不寛大一回地道。
“是,媳妇明白,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王氏依旧恭敬地低头回了一句,不过…二房没其他庶出子女了,似乎也不可能有下一次吧?
“还有昨天亲家母派了个婆子过来,说是要请二丫头和六丫头过去汝国公府作客,妳回去同六丫头说一声,去到汝国公府时要守规矩一点,凡事谨言慎行,别叫人看笑话才好。”姚氏见王氏恭顺谦卑的态度,心头自是不免舒坦几分,接着又把冯家请顾家姑娘们过府作客的事向王氏提了一回。
姚氏虽不想让二房的人去冯家作客,但是冯家的人来时,已经指明要顾若寒和顾若柔一起去参加,姚氏想若不让二房的六丫头去,不晓得会不会得罪到临川郡主,为了大孙女未来在冯家的日子可以过得更好,还有长兴侯府长久的远景,她只能装作大方地让顾若寒去冯家作客了。
“媳妇知道了,回去会好好叮嘱她的。”王氏又躬身回道。
“彤姐儿也真真好福气,遇到郡主那样大方的婆婆,竟是把咱们整个府上下都当成嫡亲亲家一样对待,不像其他那些王公之家,连亲家的人都要分成三六九等,才显得有规矩。”张氏有些突兀地扬声叹了一气,脸上隐隐带着一丝不屑。
王氏向张氏看过去,正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显然张氏心中的想法和婆婆姚氏不谋而合,所以才会见着姚氏居然也同意让二房的人去冯家作客,便禁不住地想要讽刺几句,出一口闷气。
张氏心里也确实这么想的,她认为长房的大姑娘是未来的汝国公夫人,而她的女儿也已经快与宁王府的庶长子定亲了,虽说那个侄子没资格继承王府,但将来肯定能封个镇国将军,可是看看二叔呢?即使他的官做得再高,女儿却未必有那个命可以找到好对象,捞个诏命夫人的册封,庶出的二房自然不能与嫡出的长房三房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