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甫一进屋,就见着孔氏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一向喜欢逗孔氏开心的闵氏也此刻也不敢说些什么,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大房那边的消息。
“夫人来了。”杜妈妈匆匆走进,身后跟着一脸憔悴的秦氏和昨晚赶来的大夫。
二人还未行礼,孔氏便匆忙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秦氏死气沉沉的脸上突然来了精神:“回老夫人,孩子保住了。”说着,语气顿了一下,接着道:“是个哥儿。”
“真的吗?!”福寿堂里刚才几近凝固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孔氏双手合十,连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过了会儿,才想起宋姨娘,便又问道:“那宋姨娘呢?”
秦氏垂下头。她身旁的大夫小心回道:“回老夫人,昨夜姨娘情况十分危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什么?!”孔氏脸色顿时变了,杜妈妈忙给她拍着胸口顺气。到底孔氏也是经过数次生死的老人了,过了会儿也就缓过气来。
闵氏见状,连忙道:“哎,宋姨娘是个好的,可惜太过福薄。好在孩子没事,老夫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了下去,还要去看新出生的哥儿呢!哥儿若是看着亲祖母来了,指不定有多宽慰。”
孔氏听得她的话,心中的难怪也轻了几分,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是啊,宋姨娘也算是对得起大爷了!帮她照看好哥儿,别让人走得不安心。对了,大爷那边知道了吗?”
秦氏道:“大爷已经知道了,正伤心呢。”
“哎,人之常情。”孔氏叹口气,“让身边的人都劝着些,不要伤了身子。”
众人替宋姨娘哀叹了一回,便去看了新出的婴儿。小婴儿倒是挺乖,睡的十分香甜。孔氏见着他这副模样,又一一询问了给哥儿配的乳母,吃食都是如何准备后,这才放心回去了。
冬儿躺在柴房里,下半身已经是血糊一片。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冬日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眼睛生疼。两个婆子不由分说的又将她给架了出来。
方氏陪着孔氏一道回了福寿堂,已将昨晚二房发生的事一一细说了。
“冬儿丫头我一直让她伺候着二爷,谁料入冬后这丫头身子不争气,染上了寒气。我怕她将病气过给了二爷,便让她在屋子里养病。前后不过才十几天,这丫头竟然就生出这样的邪念了。”方氏说着,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今儿我瞧着宋姨娘的哥儿,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当娘的哪个不是将孩子放在心坎上疼惜的。宋姨娘福薄,还没见着哥儿一面就走了。媳妇儿却是无能,若不是身边的妈妈们周道…阿绣就……”
“阿绣是个好孩子,前几日她跟着阿颜学写字,一个写的就是老祖母三个字。阿绣虽然嘴笨,不如其他的哥儿姐儿会说吉祥话。可她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想什么就说什么,她想老夫人了,便让阿颜教她写老祖母三个字。媳妇儿怎么也没想到,冬儿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万一让阿绣误喝了…”
孔氏今日悲喜交加。由于宋姨娘和新出生婴儿的原因,让她变得也有些感性。听着方氏这般泣泪的言辞,心中也多少有些动容。想及薛锦绣虽然一直呆呆傻傻,但也的确如方氏所言,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总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姐妹们身旁。况且二房四周也有她的眼线,在冬儿进了二房院子后,方氏也的确是对她十分客气。
孔氏虽重子嗣,同样注重规矩。丫鬟就是丫鬟,纵然她有心想要赏丫鬟一个体面,但也绝对不能容忍下人在主子身上用如此卑贱的手段!
“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见老夫人!”冬儿死死抓着木柱,一时间竟让她挣脱了婆子们的手。
“呵,老夫人,我看你还是省省吧。”赵妈妈冷笑一声,“老夫人说了,像你这样的东西,早早了结了,免得脏了薛府的地!”
“不可能!”冬儿绝望地哭喊道:“我是老夫人赏给二爷的,我是老夫人赏的!”
赵妈妈扣了扣耳朵,对着周围的婆子道:“传老夫人的话,她不想见到这个下作的东西,你们明白了?”
这些婆子都是府里专门执行处罚的人,自然是明白此话意思。不管冬儿如何挣扎,最后终于安静了下去…
薛锦绣缓缓睁开眼,今天没有人叫她早起。听琼枝的话,这是方氏意思,让她多睡会儿。
“小姐,今儿还要跟着吴妈妈学算术么?”琼枝给她递了热毛巾,薛锦绣将脸埋在里面,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穿戴整齐后,见院中丫鬟住的地方有人进出,寒梅则在一旁时不时吩咐了几声。琼枝连忙道:“冬儿不是一直病着么,老夫人怕她将病气过给了小姐,今儿早上便吩咐人将她迁去庄子上了。”
薛锦绣哦了声,便回屋子拿着小册子,去找吴妈妈了。琼枝见她神色如常,悄悄舒口气,忙跟了上去。
“六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吴妈妈的声音将薛锦绣唤回了神。
薛锦绣笑了笑,继续埋头打着算盘。
——不会有人注意一个呆呆笨笨的小姐喜欢去找院子里的小丫鬟玩。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位小姐大多时候喜欢作弊,哄骗了那小丫鬟的注意力后,趁机换了她眼前的小玩意。
小丫鬟突然嚷道:“宝珠姐姐?!”
冬儿回过头,有些诧异——这丫头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夜色里,身前的那小丫鬟快速调换了冬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