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含羞地低下头,自古为女儿嫁妆操心的都是做娘的,薛永年一个大老爷们又在这里搀和个什么劲儿。话虽如此,可心里却甜滋滋的。薛永年见她如此,心底顿时窜出了一股火,嗯,娇妻美眷,咳咳咳……不可说,不可说啊!
长陵城,这里的冬天更加寒冷萧瑟。将军府外的石阶上积了厚厚的白雪。院内的客房里坐着一个锦衣男子,虽穿得华贵,却并不张扬,尤其是那张胖脸,总是乐呵呵的,给人极好说话的印象。此人便是薛家商号在凉州米铺的赵掌柜。
赵掌柜品着热茶,思量着刚才给他带路的小厮已经走了近两炷香的时间了,这将军府的主事也该出来一个了吧。
在他那杯热茶喝到一半时,一个干练的中年男子从侧门而入。赵掌柜认得他,那是将军府的掌事管家,连忙起身:“俞掌事近来可好啊?”
俞掌事笑道:“赵掌柜,这是哪儿阵风将您给吹来了,咱们将军府可没有银子给你赚啊。”
赵掌柜嘿嘿笑着,那富态的肚子一抖一抖:“瞧您说的哪里话,我就算是再大胆,也不敢发将军府的财啊。”说着,收起了玩笑之意,正色道,“我们东家知道将军驻守边疆辛苦,这朝廷虽说每年都发粮饷,但到底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我们东家蒙将军救命之恩,一直以来无以为报,便派我来送些米粮,以报将军昔日救命之恩!”
俞掌事摸了摸八字胡:“我家将军何曾救过薛二爷?”
赵掌柜连忙道:“难道俞掌事不知?今年夏天,我们东家来凉州进香料,正巧就遇到了那帮该死的漠北人,幸亏俞老将军搬兵前来,否则咱们东家现在怕是身首异处,咱们薛家米铺一干人,都成了刀下亡魂!如此重恩,东家还有小的们都无以为报!东家知道老将军一向清廉,但这米粮不是金银,您说这大过年的,每个人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该有多好!”
俞掌事喝了口茶,将这位胖掌柜又好生打量了一番。这位赵掌柜的本事可不小,素有赵财神的称号,长陵薛家和顺堂的米铺能在凉州扎下根,赵掌柜功不可没,他可不是个做亏本买卖的人!不过将军府现在缺米粮也是事实,朝廷已经扣了一个月的军饷,如今的军饷最多能撑到明年开春,老将军正为此事发愁,他便来了,这是不是显得太巧了?俞掌事想了又想,终是道:“赵掌柜稍等,我这就去回将军去。”
赵掌柜不急,满脸笑容:“那就拜托掌事了。”
这一次,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俞掌事便带着笑意前来:“赵掌柜辛苦。老将军说你们东家的心意他收下了,那些米粮是城中富商见将士们饥寒,不忍将士们受苦自发送与将士的。您看如何?”
赵掌柜当然知道这是为了应付朝廷的说辞,当即道:“小的当然明白!老将军体恤将士这是出了名的!您说将士们浴血沙场,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俞掌事又道:“老将军还说了,若多些像你们薛二爷这样的商人,哪里又会有什么无商不奸的说法呢!”
赵掌柜连连点头。
将军府后院,一个少年站在一侧,满脸不解:“父亲为何要接受这批米粮,若是那人日后以此作为要挟,向父亲讨要权势,您又该如何?”
“敏之啊,如果没有这批米粮,开春以后,你让将士们吃什么?”
“可朝廷会发粮饷啊!”少年有些气愤,他一向不喜商人参与朝廷之事。那些人最喜投机之事,墙头草说的就是他们!
屋里有些昏暗,坐在上座的中年男子坐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模样,可声音浑厚有力,“远水救不了近火,朝廷若是有钱,为何还要去追十年前盐道衙门贪下来的银两?!”见少年还要争辩,男子摆了摆手:“你不必说了。那位薛家二爷搜素有耳闻,虽说一介商人,但也不曾听过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想将自己的米铺投在我将军府的名下,不过是害怕漠北来犯没了保障。将士保家卫国,薛家也是百姓之一,咱们本就该保护他们,如今白得了这批米粮,倒显得是咱们占了便宜了。”
“父亲!”少年听着这话就觉得稀罕,哪有人这样做低自己的!他顿了顿,让自己尽量平静些,可语气中的嘲讽依旧:“儿子听说,叶侯可要与薛家结亲了!没想到堂堂叶侯,竟然也落到如此田地!竟然娶了一介商人女,说出去都是笑话!”
坐在上座的男子却没有什么激动:“叶侯管着盐道那么多年,现在是真急了吧。”
少年轻笑:“他那是活该!若不是他参了父亲一本,父亲那时又怎会被调离凉州,凉州又怎么会被漠北那群孙子给……”
“住口!”男子厉声呵斥。
少年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过了半响,男子缓声道:“方才你娘来说,你妹妹和弟弟来信了,去看看吧。”
少年恭敬行了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