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便在霍安敲敲打打那只大木桶中度过了。
苏换百无聊赖,因为太久没洗澡,身上不爽利,右手手腕又痛,不想摆弄吃食。看着昨日还剩下些鱼汤,便用那鱼汤熬了稠粥,就着那大婶送来的饼,伺侯那一人二狗吃了。
对于那大婶送来的饼,苏换是有些嫌弃的。面太死,馅咸了些,明显没有她做的好吃,但霍安大口大口吃,达达和小二也大口大口吃,她顿时为自己的挑食感到羞愧了。
吃完饭,苏换坐在正屋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小二脖子上的毛,托腮看着霍安在院子里用水冲洗那只大木桶。
她好无聊啊。
这里没有话本看,没有戏文听,两只狗不会说人话,有一个人吧,又是个哑巴,唉。
终于,霍安停止了摆弄那只木桶,收拾了工具,放进自己暂居的左侧偏屋,然后走到正屋窗台边,从窗台上取过木牌,刷刷写了几个字。
木牌陡然出现在苏换面前时,把神游天外的苏换吓了一跳。
她一抖,难道阿安兄弟又要和她谈心了?
定睛一看,顿时忍不住跳了起来,激动道,“那那那只木桶是给我弄的?”
木牌上写着:“烧水洗澡吧。用那只木桶。”
霍安似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不看她。
苏换笑得眯起了眼,情不自禁道,“阿安兄弟,你真是好人呐。”
霍安眉毛都跳了跳。
她做什么学那春婶子说话。
他想了想,抬手在木牌上写了四个字:“我叫霍安。”
苏换笑得狗腿兮兮的,“霍安,好名字。平平安安。”
霍安转身就走,不想苏换在身后喊道,“霍安。”
他转过头瞅她,竟难得地看到这奇葩有一丝忸怩。
苏换忸怩了一下,说,“霍安,你知道非礼勿视吧?这是种非常美好的气节。”
霍安黑葡萄眼一眨,脸色沉了几分。她是在敲打他,不要偷看她洗澡?
笑话,他要是起邪念的人,早把她办了,还用得着偷看她洗澡?
苏换硬着头皮,严肃道,“霍安,你是天下最好的人。所以,非礼勿视,你要当君子。”
霍安终于忍不住嗤笑一下,拿过木牌龙飞凤舞几个字,扔进她怀里。
“看无可看,不如闭目养神。”
苏换看清那行字时,又气又窘又怒。他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笑她小身板?笑她一马平川?
她只是穿的衣服比较大好不好?
忽然又想起一事,“哎哎哎,有没有衣服可以换啊?”
霍安咬牙,这姑娘太得寸进尺了。
洗澡的巨大喜悦让苏换姑娘快乐地哼着歌,进进出出,把一小桶一小桶的热水提进正屋里。
霍安已帮她把那只木桶搬进屋里,这时正悠闲坐在院子里削木箭。过些日子,他得进山一趟,打点猎物挖点药材,这个奇葩姑娘摆明了要赖在这里,打也不是赶也不是,昨晚闹别扭,他追出去寻找时看见她趴在地上哭得万分伤心,满是走投无路的绝望,于是又无奈地动了恻隐之心。
的确,如果她没有难处,又怎会夜半更深从山上跌下?如果她有家有去处,自然会前去投靠亲人,做什么赖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
只不过吧,她又不是他娘,他这么养着她也没道理吧?
耳边传来那姑娘快乐的哼歌声,想起她每日讨好的笑脸,霍安便暂且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木桶是娘生前用的。他一个大男人,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冲冲凉,又或是去桃花河洗洗,根本用不着浴桶。因此那木桶放在偏屋里落满了灰,又被虫蛀了些,想不到还能有一天派上用场。
正想着,洗澡的姑娘砰地关上了门,又啪地拉上了窗户。
霍安抽抽嘴角,低头专心削木箭。
屋里传来高高低低的泼水声。
霍安想,这些日子,他的平静生活都被那奇葩姑娘打破了,好一段时间没活动筋骨了,于是一时起了兴致,捡了地上一根树枝,站起来舞了一圈。
达达和小二趴在地上,将头搁在两只前爪上,一会儿看看腾跃如游龙的主人,一会儿瞄瞄那传来哗哗水声的漆黑正屋。
屋里有什么?为什么有声音没灯烛?
它们不知道,苏换姑娘有点小心眼,不放心,干脆便灭了灯洗黑澡。
就在霍安大汗淋漓畅意无比之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哎呀,你还会跳大戏啊?”
霍安的收剑之势顿时不完美,脚下微微一踉跄。
青着脸转过身,只见洗过澡的姑娘,穿着他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站在正屋门口,瞪大眼看他。
对于苏换来说,长衫太大太长,空空荡荡,风吹过来一阵冷。她打个哆嗦,两手提着那布衫站在那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毫无少女出浴的美感不说,还特别可笑。
霍安憋着笑,镇定地转过身。
苏换拎起那长衫下摆,打了个结,又努力挽了挽衣袖,吞吞吐吐道,“霍安,你好人做到底好不好?帮我倒倒水呗,我实在拎不动了。”
少女娇滴滴的嗓音落在安静的夜里,霍安居然可耻地屈服了。
翌日清晨,苏换容光满面地爬起来烙饼,以感激大好人霍安赐给她一只浴桶。
她还是穿着霍安的旧布衫,最开始她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她还是不缺衣穿的,穿男人衣服还是第一次,但她很快又开导自己,连他的床都睡过了,这又有什么好介意,又不是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