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姑娘这一晚,连睡觉都睡得很纠结,各种姿势都不对,刚迷迷糊糊睡了片刻,耳边又响起叩窗声。
苏换怒了。霍安,你又想起要买什么了?
起床点灯,走过去打开窗,一个木牌竖在她眼前:快卯时了,起床,去坐牛车。
苏换气急败坏地抓抓头发,“天都还没亮,走什么走呐。”
霍安低头又写:“好,那我回去继续睡。”
苏换瞬间清醒,抓着木牌狗腿兮兮地问,“你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去?”
霍安悠闲地靠窗而立,欣赏她脑门上翘起的头发。
苏换啊啊叫两声,把窗一关,“你等等,我马上就出来。”
待苏换梳洗好,霍安已将达达和小二喂了个饱。
苏换跑进厨房去装鱼丸子,准备兜着带路上吃,猛然发现钵里的鱼丸子少了一半,大叫一声,“霍安,有耗子,偷了鱼丸子。”
霍安走到厨房门边,扬了扬手里的布包。
苏换扑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早打包好了?”
霍安点点头。
苏换继续目光炯炯,“霍安,你昨晚故意耍我?”
霍安竟然冲着她微微一笑,向院子外走去。
苏换跟在他后面,咬牙切齿地挥挥粉拳,低声道,“坏蛋,不要以为你笑得好看我就原谅你,我苏换是有气节的人。”
她自以为声音低,却不知霍安唇边笑意更深了。
霍安带她走近路穿过村子,走到村东口站了片刻,果然从村子里慢吞吞爬出一辆牛车。
苏换眼睛一亮,扯扯霍安的衣袖,“霍安,你怎么知道他卯时出村?”
霍安不想理她。
她又问,“冬河说大家都叫他梅阿伯,是不是?”
霍安点点头。
苏换于是欢快地跑过去打招呼,“梅阿伯,梅阿伯!”
梅阿伯是个小老头,须发花白,正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囊,香滋滋地咂了一口小酒,忽然听得娇滴滴的姑娘声音,吓了一跳,天还没亮,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姑娘?莫不是狐狸精?
微微眯了小眼睛,借着牛车前挂着的桐油灯一看,哦,可不得了,对面果然跑来一个狐狸精,笑眯眯的,一头长发晃来晃去。
狐狸精跑到他面前,甜甜喊了一声梅阿伯,然后说,“我是霍安的堂妹。昨天冬河跟你说过吧,我和我哥想坐你的牛车进城去,叨扰您老人家了。”说着,把手里备好的一包炸鱼丸递上去,“梅阿伯,我请你吃鱼丸,我自己炸的。”
这时,霍安走了过来,对着梅阿伯抱拳行个礼。
梅阿伯又眯眯眼,牵住牛车,“哦,是阿安呐。听说你多了个堂妹,就是这小姑娘么?”
霍安点点头。
梅阿伯顺顺下巴上稀疏的小胡子,接过苏换手里的鱼丸子,笑眯眯道,“冬河跟我说过了。谢谢你呐,小姑娘。赶紧的上车,晚了柴不好卖。”
苏换手脚并用地往车上爬,一边爬一边道,“我知道我知道,大户人家的婆子出来买菜时,看着有好柴禾,便会顺带捎一车回去。梅阿伯,你赶紧的,要趁早卖个好价钱。”
霍安看了苏换一眼。姑娘,乡试要考四书五经策问,游记里有山鸟鱼虫鬼怪,下人出来买菜会顺带捎车柴禾,你知道的东西,真心不是村姑婢女知道的呀。
你是小姐?可怎么横看竖看没半点千金气质?
这牛车很简陋,但胜在结实。车板上整整齐齐堆满柴禾,车轱辘碾过土泥路时发出嘎嘎的声音。
苏换和霍安背抵柴禾,面朝车后,坐在车板上,腿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依霍安的脚程,自然是不待见这种老牛拉破车的,可是吧,带着个娇滴滴的小废物,他也只好忍。
清晨的乡道很安静,远处天边正晕出一抹橘红,大片大片的原野还沉睡未醒,风里吹来清冽的泥土芬芳。
梅阿伯悠闲地赶着牛车喝着小酒,偶尔嚼一颗苏换送的鱼丸子,会咂着嘴赞一句,“小姑娘,你手艺不错嘛,以后一定找个好夫婿。”
苏换得意地看霍安一眼。看吧,姑娘我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是很有用的。
霍安鄙夷地回看她一眼。阿伯,你不了解这朵奇葩,每天都可以闹妖蛾子,还每天不重复。
苏换一自我膨胀就想哼歌,于是摇头摆脑地哼哼起来。霍安觉得很无聊,这破牛车真心没有他走路快。
忽然,苏换姑娘的哼哼声变了调。她哼了两声,喊,“霍安,霍安。”
霍安转过头看她,发现她歪着脖子,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看着他。他心中顿生不祥,这是闹妖蛾子的前奏?
事实证明,他不幸言中了。
苏换哼哼唧唧道,“霍安,我头发卡住了,快帮我取出来。”
霍安歪头仔细一看。可不是,得瑟的苏换姑娘摇头晃脑,结果把自己美丽的秀发晃悲剧了,一缕黑发绕在柴枝桠上,它,打结了。
哦,霍安好想自己能仰头长啸。
苏换扯了扯,扯不出来,歪着头不敢动,眼泪汪汪地瞅霍安,“霍安,快点嘛。”
霍安沉住气去解那缕黑发。
苏换哼哼,“霍安,好痛啊。”
霍安沉住气继续解。
苏换哼哼,“霍安,你用点力。”
清风中,梅阿伯听着听着,心惊肉跳。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孩子,在车后面干什么呐?
还有,小姑娘怎么不喊哥了?
苏换还在不知死活地哼哼,“霍安,你快点嘛,我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