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马车上。
温凌的声音清淡如水,“温凌身在定王府,自然是荣宠至极的,但是,这对温凌来说,已是极致。温凌自觉总是太心高气傲了些,根本……不适合入皇家,太子妃,对温凌来说,总归是太沉重了些。如果温凌真的希罕,那么当初大可直接嫁与太子殿下,六殿下……实在不可能与太子殿下相比。”
温凌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就是对着爹爹,她也从来未曾这样直接了说过她自己的想法。
刘楚宁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很骄傲。
她在说,她当初不屑于当这个太子妃,不屑于未来的皇后之位,那么现在她嫁与六皇,更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在暗中兴风作浪。
温凌太明白这些人的用意了。六皇子刘楚晨,有着最好的出身,现下又娶了她,得了定王的庇护,说白了,用前世的话来说,他已经具备了当皇帝的硬件,唯一差了点的,恐怕就是软件,但就怕他哪天一发疯突然爆发了,到时候没人止得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硬件也削掉,他们才可以高忱无忧。
其实当初她嫁与刘楚晨,她还以为这样皇室就能放下心来,结果,皇帝是放心了,却引来了太子与皇后的猜忌,这是温凌始料未及的。
“六弟妹多虑了,此次定王没有出兵,我认为是正确的,我们本就是防守的一方,以逸待劳才是兵家上道,我虽然为此受了点小伤,却还不至于记恨我们国中的顶梁之柱。”刘楚宁语意真诚,温凌知道,这个太子殿下或许真的是这么想的,可是——这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爹爹已经年迈,确实,能为我朝立功的时间已不多了,也许,是时候该卸磨杀驴了。”看向马车外的尚且明媚的春色,温凌却觉得自己尤在冬中,政治,权力,真的是太黑暗了,其实当初若嫁与太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的是——她偏偏是那么的骄傲,骄傲得连一点的牺牲也不愿,她已经开始后悔了,是自己的自私,才害了定王府。
刘楚宁已经由愕然改为震惊了。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定王府未来的命运,权力的争斗,甚至猜到了他们所想到的——
“六弟妹……这就是你说的想要求我的事了么?”他凝视着她,这样的女子,真是奇怪啊,定王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他很清楚定王是个纯粹的武将,对于政治,他是不太感冒的,而他的六弟,在他看来也不是有着这样心机的人,而这个在传统女子教育下的武将之女,却竟然有着这样的见识。
温凌笑了起来,唇边尚且有着浅浅的酒窝,但她的眼神却丝毫不减凌厉,“殿下,如果我说我会说服我爹爹,只要这次匈奴退兵,爹爹就交出军权,从此不问政事,殿下——可否让爹爹从此当个闲散王爷?”
他也笑了,温润如玉,宁定而优雅,即使他一身戒装。
“本殿下要是答应了,郡主日后可否也答应本殿下一个要求?”
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称她“弟妹”,也没有称她作“皇妃”,反而称她为“郡主”,她出阁之前的称谓。
“殿下可否告诉温凌,是什么样的要求?”
他笑,一脸的神秘,“现在吗,我也不知道。”
温凌顿时犹豫了。
“如果到时你认为我的要求过分了,大可以当我从来没说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出这样的要求。
温凌发现这位太子殿下其实真的是个特别容易让人失去防备的人,比如说他就不像那个该死的刘楚晨一样,一整天把“本殿下”挂在嘴边,反而都是“你我”相称,让人觉得很是亲切,全无架子。
温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这一点头,他们二人,注定要命运纠缠。
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温凌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临别,她垂下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却还是决定告诉他,“六殿下,身中蛊毒,无药可治,无人可解,而且,已经有了蛊虫吞噬之像,太医们——束手无策,太子殿下,愿你日后百事百顺,温凌就此谢过殿下。”
蛊毒?他皱眉。
她在怀疑他?
“六弟妹——等我进宫之后,一定会面奏父皇,彻查此事的。”
温凌细细地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转身,他出了马车。
“咤”的一声,马车绝尘而去。
刘楚宁定定地站在官道的中央,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温凌,当真是一个极适合她的名字,一面温柔,一面凌厉。只有见了她,才会知道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女子。
楚王府。
此时正在人仰马翻。
“殿下,皇妃一大早就出去了啊,奴才们实在是不知道皇妃去哪了。”一众家仆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本殿下的皇妃要出门,连一个也不知道要跟着,一群狗奴才,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皇妃一介女流带着一个婉然如何是好,居然连去哪儿也不知道,全部拖下去,打二十板,罚俸三月。”刘楚晨坐在堂上,怒气冲冲,身旁的湘兰,汪冬儿一脸的妒忌,在那儿死命地扇扇子。
“殿下身体向来不好,何必跟这帮奴才计较,姐姐可能只是一时烦闷,出去走走而已。”汪冬儿假装笑意盈盈,给刘楚晨剥了个橘子。
刘楚晨的其中一名侧妃名唤湘兰,则是一脸的不屑,“说不定是某些人不甘寂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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