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与西门庆入帐坐定后,便开门见山道:“小僧闻西门施主打平赵宋,开国立鼎,近日又大破西夏,挟得胜之余威,却不传令塞外,反而欲召开民族会议,成立吐蕃自治区,以吐蕃人治理吐蕃,可有此事否?”
西门庆点头道:“大师所言不差。”
鸠摩智便垂眉道:“阿弥陀佛——自古君王,只有集权,如何却会放权?战国韩非子有书在先,权者君王之命脉也,岂能二柄于人?国覆宗亡,皆由失权而始,前车之辙,后车之鉴,不可不察也——今日西门施主欲分权于吐蕃,若非不慎,必有缘故,却不知可愿告知,以释小僧之疑?”
西门庆听了心下暗服——这鸠摩智大师果然不愧是高僧大德,一问间见性明心,直指事情本质所在,却不象前日那些吐蕃长者一样,只是纠缠于自己的诚意和会议的细枝末节,却想不到来索解自己更深的本意。
当下微微一笑,西门庆反问鸠摩智道:“请问大师,自古皇帝皆被遵为万岁——世上可真有万年不朽之帝王?真有传承不灭之皇朝?”
鸠摩智合什道:“王霸腾灭,皇朝兴衰,如露如电,俱为空幻。何雄不死?何朝不败?天地至理,岂有它哉?”
西门庆抚掌道:“大师此言正是!以人身而奢求长生万岁,是贪、嗔、痴三毒之最也,且不必理它。只说王朝更替,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一家一姓一党一派之王朝延续越久,官员贪腐就越厉害,最终局面变得愈发不可收拾,王朝因此崩溃败亡——此笼罩于各家王朝头上之魔咒,至今无人可破,却不知为何?大师可有以教我?”
鸠摩智叹息道:“此皆因末日之时,人心丧乱,道德败坏,因此天地离合如卷起的书卷,一切都离了本位——我佛门弟子,就是要渡化众生,使其心不迷失于正道,如此天下可稳,社稷自安。”
西门庆摇头道:“大师休怪我说——你这话,实高士之宏论也!大而无当,非为济世利民的实用之道。”
鸠摩智听西门庆将自己的话驳得一无是处,不怒反喜,急忙追问道:“听西门施主所言,你却有与小僧不同的见解,却又是济世利民之实用之道?”
西门庆慢慢点头,沉声道:“小子浅见——中华历朝历代,都由权力来配置资源,在这样的制度下,对官员权力的制约,是一个有限的常数,而权力的扩张,却是个无限的变数。随着王朝的延续,权力会扩张得越来越厉害,作为权力的代理者,从皇帝到小吏,没有多少人有不动如山的定力,可以面对大量资源的过手而不心旌摇荡。贪婪是人性的弱点,一种无法彻底根除的原罪——贪婪成就**,**断送王朝,人不绝,贪无止,而王朝更迭无有穷尽。”
鸠摩智点头叹息:“此真历史之铁律也!”
西门庆斩钉截铁地道:“小子不才,却想要违逆违逆历史的这一番铁律!”
鸠摩智精神一振:“愿闻其详!却该当如何做起?”
西门庆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手段有三——其一为提倡道德,说甚么人人都可以做圣贤,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圣贤真能车载斗量,那些王朝也不会灭亡!道德提倡处,出来的品种一个个表面上仁义忠信,肚子里男盗女娼,皆是厚黑的伪君子,只堪用来磨刀罢了!”
大帐中众人皆静悄悄听着,这时陡然齐喝一声彩。
鸠摩智亦缓缓点头,叹息道:“圣贤岂是那般好做的?人若真有那等慧根悟性,地狱早空,地藏王菩萨早已成佛多时了!”
西门庆又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的第二种手段,就是如小子方才所言,聊以厚黑君子来磨刀——设立监察制度,严刑峻法,以慑奸鬼之胆!问题是,在一个权力分配资源的社会里,以皇帝为首的各级官吏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力,找出各种借口,冠冕堂皇地付诸于各种职务行为,从民众和市场那里攫取各种灰色收入。这些奸鬼本身就是严刑峻法的制订者和施展者,菜刀不会削自己的柄,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能提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双脚离地,腐朽的老树,纵然能吐出那么一两道新枝,但节气一过,依旧衰亡,而且会**得更厉害——严刑峻法?到最后只会沦为镇压人民的方便工具。”
说到这里,西门庆环顾帐中众人:“所以,杀戮是猛毒,只可当药,不可当饭,只可间用,不可常用。施政者没有杀戮之心,不足以当政,但如以杀戮之心为常,亦不足以当政,须切记——屠刀所向,大道相随,六亲不认,绝心绝命,提屠刀时便思放下,割人头时心与同悲,锋前美女幼儿,吾手如山不颤,身边尸山血海,我自拈花微笑——这才是杀戮的真髓本意所在,亮剑者不可不察也!”
帐中众人皆起身凛然称喏。鸠摩智虽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但吐蕃民风彪悍,僧人多以金刚怒目为正觉,闻西门庆之言亦不以为异。
西门庆又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的第三种手段,就是高薪养廉。太古时许由辞天子,以水洗耳,为后世奉为高风亮节的楷模。但后人却忘了——太古时的天子,平时需耕作不休,战时要身先士卒,若遇灾旱之年,还要自缚己身,登火焰柴堆,焚身祈雨——那是人干的活儿吗?把你换成许由,你会去干吗?”
众好汉听了皆哄笑,鸠摩智亦不禁莞尔。
西门庆亦笑道:“太古时的人也不傻,没有好处的活儿,是不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