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羽兀自偏着头思量,阮铭川道:“这里不宜久留,小可先避去了,小将军亦当回去准备。”说着出林匆匆而行。
林中只剩赵羽心乱如麻。但一摸到腰间的钱袋,心情便豁达起来:“管他救成救不成,先掷了这一把骰子再说!”
当下冲进了赌钱的屋子,本欲寻黑旋风放对,却见屋中人头涌动,又多了些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小七和张横来了。他们两个没遭擒前,也是赵羽的好赌友,此时故友重逢,大喜上前招呼:“七哥,横哥,你们咋的回来的?”
阮小七便得意洋洋地吹嘘道:“谁叫咱命大?被关了陷车,硬是碰上了俺们石碣村的老乡亲——阮铭川阮兄弟,阮兄弟好义气,有胆量,把我和老张救了出来。可惜阮兄弟不好赌,未免有点儿美中不足……”
后面的话,赵羽再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是心上念叨:“原来那阮铭川说的,都是个真的!”
在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自然发挥不佳,带去的钱一时半会儿之后,又输了个干干净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赵羽灰溜溜地起身出屋,躲羞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赵羽把自家往炕上一摔,抱着头发愣。象如今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赢了钱是自己的,输了钱是别人的,整天可以没心没肺地呼天抢地吆五喝六,嗓子痒了还可以去找大名鼎鼎的三奇公子西门庆解解闷逗逗咳嗽——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啊!那阮铭川干嘛要多此一举,巴巴地跑来救自己呢?让自己就这么在梁山上自生自灭不好吗?
沮丧了一阵,赵羽终于叹了口气:“唉!谁让我要姓这么一个‘赵’字!我要不是皇亲,也一头扎进梁山的怀抱多时了,乐得多少快活!”
一想到皇亲,赵羽又焦躁起来,暗想道:“这回就算被救回东京,也是个脸上无光。吃那些叔伯兄弟们笑话倒也罢了,若是被他们家那些姐姐妹妹大侄女小侄女们讥讽起来——哎哟喂我的天妈啊!那可是乖乖不得了!就算我去投河跳井,也洗刷不净脸上的羞耻了!”
一念至此,真是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赵羽揪着自己的头,在炕上滚来滚去苦苦思忖:“怎的好?怎的好?该如何想个法儿,把这坎儿迈过去为好?”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猛然间灵机一动:“有了!京城里那帮小丫头崽子痰迷了心窍,都学着李师师、赵元奴她们,只恨不能把三奇公子当神供起来!我何不这就往西门庆书房里去走一遭儿?若能捞得一两件墨迹,便是我终身的护身法宝——届时只消往出一亮,那些丫头眼馋心热,只会讨好我,不敢得罪我!”
万事开头难,既有了头绪,接着就越想越深:“平日与西门庆交谈时,常见他把从节堂里带回来的公文拿到书房里去批,我若能因此探得要紧军情……嘿嘿嘿!若因此破得梁山,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但转念一想,又自惭道:“赵羽啊赵羽!梁山待你有何亏欠处?你竟然如此欲灭它而后快?若破得梁山,我一力承担,把这些好汉全伙招安,方见得我赵羽是知恩识义的君子啊!”
情理上、道义上都站稳脚了,赵羽一跃而起:“事不宜迟,我这便往西门庆书房走一回!就算没有军情公文,若有《三国关羽传》后面的草稿,也是好的啊!”兴冲冲地想着,一头撞开絮门帘,就扑出去了。
西门庆的书房,赵羽是常来的,小喽罗见得惯了,谁都不来理会。当然,这只是外书房,真正议事的节堂和属于私宅的内书房,赵羽是进不去的。
到了书房门前,一见门前没有讲武堂的学兵值守,赵羽就知道西门庆不在,这贼胆儿立马就肥了好些。当下摆出心中无鬼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推门进去,一回身正要闩门,但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
虽然他这个皇室宗亲从来没做过贼,但现在闩门,岂不等于告诉旁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于是,赵羽继续大摇大摆,往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一靠,伸了个懒腰:“没人?好无聊啊!”
略等了数秒,赵羽理所当然地站起身来,走到西门庆的书案边,去伸手翻检——小爷可没想着不告而取,只是闲得发慌,只好寻些东西解闷儿而已。
这一翻,令赵羽好生失望,最想看的《三国关羽传》原封不动还没更新,军情公文更是一桩也无,不过——赵羽的眼神定在一个信封上——这信封似乎平平无奇,可为什么它上面署着“关胜谨封”四个字呢?
“关胜?他不是前一向才把阮小七和张横捉了去的朝廷新派大将吗?怎的有书信在西门庆这里?”
回头观望,四下确实无人,这才打开暗读,上写道:“书呈三奇公子台鉴:世曰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君以一千八百万贯赎取阮小七、张横性命,深可得其言三昧矣!”
“一千八百万贯!”赵羽忍不住咋舌,他虽然是宗室子弟,也没机会见识这么多钱,接着便是恍然大悟,“原来阮小七张横两个不是阮铭川卖命救回来的,而是西门庆花钱买回来的!”
接着往下看——“与君较,蔡京、童贯、杨戬、高俅辈,真浮云也!”——这一点,赵羽倒是深有同感,他觉得要是西门庆当了大宋的首辅,干得肯定比蔡京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