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曾头市众人半信不信,单廷珪便解说分明——魏定国如何定计;二将如何派出麾下心腹精卒假扮呼延兵,半路邀击往曾头市巡哨的八都监探马;如何借砍下的人头传假信,寒阉竖之胆——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最后单廷珪道:“这计本来粗陋,若是能征惯战的宿将,绝对瞒不过人去。但现在凌州城里都是些甚么东西?只知道刻薄商户,剥削小民,若真上了阵,却是无用——所以现在一片人心惶惶,两个阉货已经想要闻风而逃,往剿梁山的关胜军中去了——到了那里,自有梁山西门庆来杀他们,何必曾头市操刀?”
曾长者沉吟不语,却有曾家五虎叫了起来:“咱妹子受恁大的羞辱,不杀阉狗,难消咱们心中之气!”
单廷珪劝道:“杀阉狗易,回头却难。如今朝廷大起千军,征讨叛逆的呼家将,同时剿灭梁山泊。此时曾头市若掺和进来,正是惹火烧身,未得其利,先遭其害。曾头市各位虽勇,但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纵有万户人家,比起朝廷的倾国之力来,却也消耗不起——不如收兵回去,坐山观虎斗,起兴时暗放枝冷箭,有何不美?”
曾长者挥手阻止了儿子们的血气之勇,点头道:“单兄弟说的,是珍珠般宝贵的言语,咱们须听人劝。只是有一件——若我们收兵回去,那阉竖得了喘息的空儿,过后再兴兵来打我们曾头市,却当如何?”
单廷珪大笑道:“老爷子的担忧,却是做梦也不用打算的。如今凌州城里外现放着八路军马五、六万人,十倍于我,两个阉货尚且不敢动手,只想着逃跑——他们要统率上多少人马,才敢来找曾头市的后帐?”
众人听了,也都笑了起来。
单廷珪又提醒道:“这两个阉货虽然胆小如鼠,却也要提防他们派人往朝廷送信,往奸臣那里递咱们曾头市的黑帖子。小弟这里帮你们盯着,有送信的人,暗中就截杀了,各位也要仔细些方好。”
史文恭一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众人说话,此时终于插口道:“这个放心!曾头市这回收兵后关了寨门避祸,轻易不再出来。我带上弓箭,暗中往关胜军前走一遭儿,若梁山西门庆杀不得那两个阉竖,我就寻个机会赏他们两箭,让那厮们死了也做个糊涂鬼,再想不到曾头市的身上。”
商议已定,曾头市人马唿哨着卷去,当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间城外空空荡荡,除了马粪之外再没留下甚么东西了。
宫、道二太监见曾头市人马真走了,揉了揉眼睛,恍如在梦中。反应过来后急忙令人传单廷珪回城来见,问起详细,单廷珪非常诚恳地道:“那曾家到底是外族,头脑简单,就是好骗。我说两位大人酒后失言,乱了礼数,此时追悔莫及,再没脸在凌州呆下去,于是收拾了箱笼,准备往济州躲羞去——那曾头市听了,居然就信了!他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很多赔礼话,只是面嫩,不敢来向两位大人当面请罪,就此偃旗息鼓,走了个干干净净!”
道太监拍着胸口,尖着嗓门儿道:“即使他们知悔,这冒犯之罪,却也轻饶不得!否则从今之后,朝廷天使走在路上,还有甚么体面可言?”
宫太监劝道:“道兄弟虽然言之有理,但眼下还是往关胜军中去为第一要务。这曾头市嘛,日后别有计较!”
见两个太监旁若无人的往外走,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终于忍不住问道:“两位监军大人,你们走了,留下我们这八路军马往哪里驻?”
宫太监正色道:“枢密院不是有公文吗?你们兵进青州,会同梁中书进剿呼延叛军,此战事关国家气运,尔等万不可轻忽大意。如今梁中书既然还没来,你们就驻扎在这凌州等他,一定要挡住呼延叛军西进之路,切不可让他们和梁山贼寇合流!”
道太监亦正色道:“至于我和宫大人,我们监的是京东两路所有军事。为公道起见,不能只监你们的军,却不监关胜的军吧?今日起行,往关胜军中巡一回,免得有人暗中抱怨咱家偏心。”
八都监心中又是痛骂,又是羡慕:“这俩阉货倒好,让我们替他们垫踹窝挨刀,他们却临阵逃脱!居然还有脸说得如此义正辞严、理直气壮!果然朝廷里锻炼出来的栋梁就是不一样,不愧为杨戬靴下的心腹,官家身边的得用人儿!”
于是在单廷珪、魏定国的冷眼旁观下,宫、道二太监拉了十几车财帛,在禁军的拥卫下匆匆而去,只恐走得迟了时,会被呼家将兵马尾随而来,送了自家宝贵的性命。
一路往西南,离了凌州,进了衮州,总算是脱离了险地,宫、道二太监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吩咐手下人加紧赶路,早一天进到关胜军中,就早一天有了彻底的保障。
谁知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宫、道二太监手底下各有几个心腹的阉二代;这些阉二代仗了他们的势,也自觉自己已经成了有身份的上等人,自然不能再象从前那样事必躬亲,所以额外使唤着几个阉三代;心同此理之下,阉三代又衍生下去,阉四五六七八代无穷匮也……
这些阉几代们都是费了本钱,钻营到宫、道二太监门下寻觅富贵的,荼毒百姓祸害人民,是他们的吃饭衣钵,如今既离险地,如何肯轻放了去?就有最小的阉毛子往上层层递话,最后阉二代向宫、道二阉货谏道:“两位老司长体察官家的圣意,监巡京东两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