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了望来时的方向,燕青心道:“我虽然使了个缓兵之计,暂时将那婆娘瞒哄住了,但却只稳得她一时,哪里稳得住一世?待她明日恼羞成怒起来,却该当如何是好?远的不说,近的这家就回不去了!那婆娘若不遣人去家中堵我,那才叫奇哉怪也!”
想到狼狈处,不由得一声苦笑:“燕青啊燕青!你也是堂堂一条男儿汉,却被一个贱婢迫得如此凄惨,也算是无能!”
一时间千头万绪,又想到了卢俊义身上:“那婆娘若贪恋着我,这两三天内未必会对主人如何,但若耽搁得长久了,依那婆娘日常的残暴性子,主人休矣!”
想到艰难处,燕青暗暗叫苦:“怎的好?怎的好?如何在这两三日间,解脱得主人大难?”
可是想来想去,如今贾氏李固乱于内,蔡氏夫人梗于外,自家一人势单力薄,实是束手无策!到得绝望处,燕青长叹道:“想要救出主人,真如移山煮海一般!难道,真要小乙我自投罗,将这父母留下的清白遗体给那婆娘点污了,才能换主人出来?!”
想到风尘困顿处,燕青又悲又愤,心气一衰间,不停歇赶路时积攒的饥渴疲惫之意都蜂拥上来。因为害怕蔡氏老羞成怒下派人追赶,所以燕青投的都是荒僻小道,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野漆黑,仿佛天地都笼在了一大块晦暗之中。
“现在,我却往哪里去?”燕青喃喃自问道。站在这漆黑旷野之间,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的颓废感,犹如春园之草,不见其生,却秒秒而增。到了此时,纵然燕青是千伶百俐,也觉得前途惨淡,来日大难。
失魂落魄了半晌,却见远处有火光一闪,那点温暖,在这黯夜之中格外醒目。燕青抿了抿焦干的嘴唇,信天游地向着那点火光处行了过去。
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是一所破败的祠堂,在残檐败瓦下,已经聚集了一群同是天涯沦落人,在那里向火。此时燕青一亮相,他的一身锦袍衬着这群人的破衣烂衫,显得分外扎眼。
看着这些人不善的目光,燕青心中一动,抱拳道:“各位乡亲,小子是北面定州路永宁军吴家的子弟,因为朝廷括田,一日之间,将祖传的基业都弄了去,没奈何,只好变卖了余财,往大名府留守相公衙门里来告状。不想路不熟,天黑错过了宿头,正惶恐时,见到这里有火光,便厚颜大胆地来了,却不知……?”
听燕青这么一说,祠堂中这群老少人等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一个老头儿便叹道:“原来也是苦命人!这处地方也不是我们的,小哥便胡乱坐了歇歇腿吧!”
燕青道了谢,在火边寻了个地方坐下,陪个小心,向这群人讨水喝。这群人虽看着艰难,却不小气,递过水囊后,又凑了两个粗谷馍馍给燕青火上烤了充饥。燕青谢了又谢,拿出些钱来还他们。
这些人也不推辞,反而喜道:“多谢这位公子,有了钱做川资路费,正可以雇车往京城去了。”
燕青奇道:“往京城去做甚么?”
那为头的老人抬起混浊的目光,叹了一口长气,喃喃地道:“去上访申冤!”这正是:
相逢不必叹冤苦,天下如今半似君。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