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挎了宝刀,背着包裹,别过蔡京,翟谦得了蔡京吩咐,直送到开封城门之外。
送行的还有宋桑。宋桑来虽同来,但去则不同去,一来是得了宋御史的吩咐,要在东京城中拜见一批宋御史的同寅,二来西门庆那种拼命跑路的劲头,让他想想都脑仁儿疼。
直送到十里长亭处,西门庆才道:“管家请回,太师老爷面前,替我多多致意吧!”
翟谦踌躇着,突然深深作了个揖,说道:“星主在上,小人有一件心腹事,想央及星主替我处处,未知星主肯应承我否?”
宋桑在旁边帮腔道:“翟大人说哪里话!大人是太师府总管,乃是站着的宰相,如今的三衙六部九卿科道,想在大人烧香还找不着庙门哩!现在大人既然开了金口,星主大官人是个最慈悲的义气深重之人,但有求肯,必然出手相助。”说着暗暗向西门庆递眼色,呶嘴儿。
西门庆便笑道:“云峰兄尽管请说,若有吩咐,必当记在心上!”
听了话,当然会记在心上,但尽不尽力,那可就还要斟酌了。西门庆心底,还真不屑于支应这种因人成势的小人。
翟谦哪知西门庆言语中真意?喜道:“若得星主应允,多少是好!不瞒星主说,小人自幼答应太师老爷,如今也已经是四十年了。虽然眼里也见了些荣华富贵,但身边却没有个一儿半女,晚景实在凄凉。因此想要央及星主,借借星主的福德慧眼,帮我相个能生善养的好人才女子,不拘十五六上下,若能替我翟家留个香火,翟云峰便是倾了家孝敬,也是心甘情愿的!”说着,就直辍辍地跪了下去。
西门庆和宋桑连忙扶起,西门庆心中有些好笑,这翟谦和清河守备周秀一样,都把自己当成送子的麒麟了。不过周秀和翟谦不同,他虽然人鲁莽了些,心地还是纯良的,后来金兵入侵,他奋勇抵抗,最终战死疆场,自己敬他是个义烈有担当的汉子,这才把春梅许配给了他,并且暗中留意,只盼他能有个更好的结局。
但这翟谦却是什么人?这些年中,他身在蔡京身边,作威作福,只怕蔡京的贪渎之名,有一半是这个翟谦成全出来的,这种狐假虎威的秘书,其可恨之处,更甚于他的主子。
西门庆心中冷笑:“老天爷因你损阴而让你绝嗣,难得的英明了一回,我就算是逆天行事,这一回却也要顺应一次天意,想让我给你作伥,岂非缘木求鱼之想?”
但心里这么想,口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西门庆满口应许的都是通情达理的话:“云峰兄放心,此事我已经记下了,若回了清河,见了那好人家的女子,必然替云峰兄留意,若有了合适的,自然是一乘小轿送上京来。”当然,西门庆的眼界是极高的,这合适的女子,只怕今生今世,也是寻不出来的了。
翟谦听了大喜,从自家的马背上取过两个包裹来,恭声道:“多谢星主。这里有太师老爷的惠泽,为星主添些英雄胆。另外还有小人一点儿孝敬的穷心,若星主当我翟谦是个人,便请收了吧!”
西门庆听了心说:“这些民脂民膏,取不伤廉。”当下虚情假意地推辞道:“此礼我不当受罢!”看了宋桑一眼,这才点头道:“罢了,我且收下。”说着接过来往白马背上的行囊中一掖。
收了礼物,西门庆拱手与翟谦、宋桑二人作别,上了白马绝尘而去。跑出了十几里地,心中的好奇心按捺不住,打开送的包裹看时,蔡京送的,是十四锭宫香,十柄杭州扇子,一筒上好的银镶斑竹极品狼毫笔,四匣松烟香墨,一令敕制的金花玉版笺,两方端溪砚,一个状元及第的金魁星。西门庆一笑,这蔡京,还真的以为自己要下科场啊?
再打开翟谦的包裹时,眼前顿时就是一亮,除了那明珠美玉,翡翠珊瑚之外,尽是黄澄澄的金叶子。小小一个包裹,少说也价值四五千贯铜钱。
西门庆摇了摇头,一个小小的公仆,出手竟然比主子还要阔绰,这是什么世界?这样的狗奴才如果不让他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这人间还有天理吗?
收拾好包裹和情怀,西门庆心悬武松的案件,继续打马飞驰。没有了宋桑在后面累赘,西门庆跑了个尽兴,一路风尘,五天工夫,终于回到清河。
一进家门,众家人看到西门庆胡子拉碴,满身尘土的邋遢样子,无不唬了一跳。西门庆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吩咐家人道:“把白马好好刷洗饮遛,喂好料。老爷我要睡觉,谁敢惊扰,我和他结斗大的疙瘩,势不两立!”说着一头钻进房中,扎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回到自己的地盘,睡着都安心痛快。
一个体力和精神力都接近枯竭的人,需要睡多长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这还真没有标准答案。不过,一天一夜的酣眠,对于再困乏的人来说,应该都已经足够。
当西门庆心满意足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很饿很饿!现在即使给他一头牛,他也吞得下去。
看着坐在床边,蜷伏在自己身畔小憩的月娘,西门庆心中一脉柔情和歉意涌上。自己这一番奔波,月娘心中不知担足了多少无谓的心事;回来后更让她衣不解带地近身服侍,实在是辛苦了她。能得到美人的一颗真心相待,自己的福气简直是前世修来,自己绝对应该好好感恩才对。
怜惜之下,西门庆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掠了掠月娘的秀发,但只是这么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