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陛下,老臣自幼随父从军,可以说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中度过。臣以为陛下若要改革,自当首先找出我朝军队的弱点。日前陆大人所说的几点甚是有理,一是我军指挥体制繁琐,二是我军将士勇气相对低下。陛下,我朝最后一次大规模北伐还是先帝时期的端平入洛,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其中的经验教训却是值得陛下借鉴。”
“爱卿,有何经验只管道来。”
赵葵犹豫了片刻,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道:“陛下,这首先要反思的就是我朝的决策体制。当时的朝庭在是战,是守,还是和这个问题上一直没有定论,举棋不定,犹豫反复,最后对每个方法都进行了尝试,却又不肯花大力气,只能接受失败的结果。其实,无论是战,是守,只要按照既定的思路发展下去,我朝都不至于会到了今天这种被动防御的局面。第二是我军的指挥体制。我军各部之间没有能够形成很好的协调,常常各自为战,两淮、京湖诸军进军的时间,地点均无法做到同步,最关键的后勤保证也在关键时候出现失误,最终在攻占了洛阳后,还是兵败回撤。第三是我朝将士的士气问题。在宋蒙交战初期,尽管我朝仍是以步军为主,但并不弱于蒙古的骑军,当年我朝的淮西军以堂堂步兵方阵与骑射无敌的蒙古骑兵作战数日,胜负未分,其战斗力之强悍让素来鄙夷我汉人的蒙古铁骑也吃了一惊。然而,随着我军长期被动的防御,将士们的勇气士气都已渐渐衰退。”
赵葵说到这里,突然又站了起来道:“陛下,臣今日这些话已经将端平入洛失败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当时的朝廷,臣知道自己失言之罪,但这番话臣藏在心里已经数十年了,臣即将朽木,今日说将出来,也就再无遗憾,请陛下治罪于臣,而臣并无怨言。臣最后再言一句,臣以为我朝军制的变革实已到了刻不容缓之步。”
赵葵将端平入洛的失败原由总结出来,虽然将矛头指向了当时的朝廷,但在座之人都是大吃一惊,大家心里都明白当时先帝理宗独断朝廷的情况。赵葵之言,实际上是隐射出决策失误的正是先帝理宗。这在古代可是欺君之罪,不经审问,便能直接定为死罪。
“这老将军勇气倒是可嘉。”
我原本只想让赵葵抛砖引玉,没想到这老将军一下说出这么多来,虽然都是事实,却不适场合。我连忙道:“赵爱卿,你且先坐下,朕也仔细研究过端平入洛的有关奏折。朕认为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当年的朝中重臣郑清之,真德秀、魏了翁等人都是文官出身,不谙军务,加上史嵩之等人敷衍朝廷旨意,才造成入洛失败的。今日乃是军改会议,莫要再议这些过去之事了。”
赵葵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道:“是,陛下,臣遵旨。”赵葵当然明白我这是在保护他,将当年的责任推到了真德秀,史嵩之等人头上,如此一来,赵葵所说的朝廷决策错误就算到了那些大臣头上,也就不存在什么欺君之罪了。
“刚才赵爱卿说了自己的看法,大家也都说说吧。”
文天祥起身言道:“臣赞同赵大人,臣也认为军改势在必行。”
兵部水师郎中李北洋也站起道:“陛下,我朝陆军与水师的根本体制大同小异,臣以为同样应当变革,以改我朝军队的劣势之处。”
“恩”我点点头,再次将眼光转到贾似道脸上,“师臣,你的看法呢?”
贾似道也不起身,缓缓而道:“陛下,老臣以为目前时机尚不成熟。”
“是吗?”我脸色微变道,“师臣,理由。”
“陛下,我朝之军制传自太祖帝,又经先帝钦定,此为祖宗之法不可轻言更之,这是其一。其二,今年刚刚开始将厢军裁撤,这项军改牵涉颇广,要到年底才能基本完成,而水师的改制也即将开始,如此多的事务集中一起,臣担心会顾此失彼也。其三,蒙古与我朝长期对峙,随时在寻找战机,倘若我朝在此时军改,势必会造成疏忽,而给其可趁之机,所以老臣认为,军改不是不可,但此时时机并不适合,现在当以稳定为主,为避免出现大规模的动荡,臣建议待水师改制完毕后再进行陆军的改制。与此同时,陛下可修书告知各大战区制置使,征求下他们的意见。”
贾似道并没有公然反对军改,昨夜在和廖莹中等人详细商讨后,贾似道最终选择了以时机不对为由来阻止军改。
我知道,从贾似道的本意来看,他是不愿意军改的,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反对,所以采取了拖的方式。在和贾似道的历次交道中,我越来越看出他的纸老虎本质,而禁军就是这头纸老虎的最后一层遮掩。
我似笑非笑,也不言语,目光淡淡的直视着贾似道。
贾似道的眼神似乎也毫不示弱地迎向我的目光,他不能再退了,因为已经无路可退。
自我登基以来,就得数这一次的交手最为针锋相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