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焦文通说的是战前,姚古考虑的是战后,不能不承认他们所虑都有道理。
“请上将军三思。”姚古郑重的抱拳道,“上将军与诸位豪杰夙兴夜寐苦苦经营,才有了河东今日之气象,殊属不易。如果因为一时之冲动而断送了一切,实在可惜!不如且先退回河东,徐图发展从长计议——上将军且看这八千袍泽,又冻又饿几乎半死。你就忍心将河东义军的所有精锐,消耗在河北这片并不属于上将军的战场之上?”
这话,正是刺中了楚天涯与焦文通的心中痛处。
是啊,八千骑兵,几乎是河东十万义军压箱底的宝贝。从关山与张独眼时代起,河东义军一步步走过来,从散兵游勇到现在的小有规模,的确一小一个血脚印,走得很不容易。
“主公……”焦文通抱拳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虽然没说,但楚天涯知道,焦文通也有些犹豫了。刚才姚古有一句话刺中了要害,河北,并不是属于河东义军的战场。小苍山那里正摆开了营盘准备和金兵决战。
沉默。
楚天涯踱了几步,说道:“没错,上将军楚天涯,并不属于河北。但是,他属于大汉民族。”
焦文通与姚古整齐的一怔。
楚天涯略微一笑,“我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官冕唐皇,以显得我有多么伟大。但是细下一想,还真是这个理由。是它促使我一步步的从龙城太保,走到了今天,成了万人之主。试想,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成为亡国奴,早在去年我就脚底抹油的逃离了太原,何苦把脑袋别在腰竿上,跟童贯、耶律余睹、完颜宗翰那些人玩命呢?……我不想做亡国奴,没人想做亡国奴!亡国的上将军,也是亡国奴!”
焦文通与姚古再一次沉默了。他们心里都清楚,在朝廷、官家、康王,包括许多的官将仕人们看来,楚天涯都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草寇响马。不管楚天涯做什么,就算他跪下给官家磕头,那些人也会认为楚天涯是想借着磕头来刺杀谋害官家。
就算楚天涯一直在抗金救国,那些人也只认为他是在造反作乱。换到现在,楚天涯要打真定,完完全全是为了大宋为了民族,那些人根本不会领情。反而,会把他当作一个妄起边衅的民族罪人。
这就是汉人的劣根性。就连我们最正直的史官在记载正史时,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劣根性。为贤者讳,相对的就是尽可能的把罪人抹黑。在宋人记载的史书里,女皇武则天从一生下来就是恶毒的,甚至祖上几代都是卑贱的,原因就是他颠覆了男权,做了女皇帝。往上逆推,那么她所做一切就都是恶毒淫浮不可原谅的,她喝水呼吸都是错,甚至包括她外婆都是淫|荡无极。
焦文通与姚古知道楚天涯在走上一条什么路。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往这条路上走,与一切传统的观念为敌,与天下为敌,一意孤行从不回头。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超乎常人的豁达。纵观史海,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宠辱不惊呢?
楚天涯,远没有焦文通与姚古想得这么多。原本他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的思维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同。宋人尊奉的许多教条,在他看来是都是迂腐可笑一文不值的。比如说国难当头时的丁忧,比如说现在,一次合理的有意义的军事行动,牵扯到祖宗十八代。
“你们都没意见了是吧?”楚天涯突然道。
焦文通与姚古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都点了点头。
“那好,干他娘的真定!”楚天涯一巴掌拍在了地图上。
姚古顿时哭笑不得,小心的问道:“上将军,姚某斗胆想问。打下了真定,当如何?打不下,又当如何?”
楚天涯就哈哈的笑:“打不打得下,都不重要。只要能达到打草惊蛇的目的,那就都行。打不下当然是跑!当然,打下最好,我就以真定为据,和金国的耗上了。耗得不行了,我就开溜!”
“万一溜不掉呢?”姚古正色道。
“那就去死。”楚天涯笑眯眯的道,“谁都只能活一辈子,早死晚死都是死!”
“上将军莫要用这种轻佻的玩笑话来敷衍姚某。”姚古苦笑不迭的道,“姚某知道,单从军事上讲,攻打真定的确是一出好棋。非胆大包天的军事奇才,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以攻代守、主动去打草惊蛇。但是,金国早已恨死了上将军。一但得知上将军又打了真定,金人一定暴跳如雷,誓死也要灭了上将军而后快。到那时候,很有可能会有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兵力,来真定围剿上将军!——上将军若有闪失,河东休矣!你就不想想你的十万弟兄、你的娇妻美妾?”
“不想、不能想!上了战场还想这些,只会死得更快!”楚天涯摆着手笑,“如果金国真的派来这么多兵马收拾我,那就再好不过。你想想,原本这些兵马是要直插中原腹地、去灭亡大宋的,现在转过头来打我了——这不正好嘛!我等八千死士就吸引了这么多的兵力、打乱整个金国的军事计划、绊住他的主力大军,多值啊!别说,我还真担心他不来呢!”
姚古双眉紧锁的点了点头,“没错。光从军事上讲,这的确是大赢的局面。上将军,的确是少有的鬼才啊!——但,如果打不下真定呢?不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