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法五始之要,在乎审己正统而已。夫居天下之正,合天下于一,斯正统矣。何为天下之正,中原也;孰能合天下于一,大明朝也。”胡广不愧是饱读之士,一开口就引经据典。
胡广的话音刚落,刘子扬就摇摇头,笑道:“先生所言差矣,正统非以地域为别,更不以人群为别,而以文化为别。何为中.国者,以礼义也;何为夷狄者,无礼仪也。圣人恐人之入夷狄也,故《春秋》之法极谨严,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是也。”
“尔此言亦有理。”胡广脸色有些不好,却还一副痛心疾首地扫了万磊一眼:“而今世间小人受其利诱,日以逐利为务,狡诈之心渐生,忠义之心全失,离入夷狄不远矣。”
“先生所言差矣,中国者,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所谓华章之美,并非特指华服美章,而是代指物质进步;礼仪之大也不只指外在礼仪,而是指精神进步,追求物质与精神共同进步,是为华夏文明兴盛之根由。”
刘子扬顿了顿,又道:“《国语》有载:‘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逐利本为世人之本性,明德之人当厚其性,乐其乐而利其利,使之物质与精神共同进步,方可称之为华夏正统之治。”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国语当然是读过的,也明白这句话的大意就是:对待老百姓,要满足他们在财富上的需求,方便他们在器物上应用,鼓励他们发家致富,并告诫他们不要触犯刑律,老百姓就会规规矩矩地闷头发财,如此下去国家才会不断发展壮大。
这个道理虽然浅显,不过明朝廷在这方面办得实在是非常差,不但用户籍把百姓死死地定在原籍原地,还重农抑商,严重地遏制了百姓发家致富的主动性和能动性。
一想到这一层,在座的众使臣都脸色难看,因为他们听出來了,眼前这个十來岁的小男孩正在否定明朝为华夏正统,可偏偏人家有条有据,还会引经据典,让他们无法辩驳。
刘子扬有些不屑地看向这些哑口无言的官员,又道“世间多有伪君子,假名高士,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利禄;更有将天下归为一人一家之私者,横征暴敛,而将天下百姓疾苦置之不闻,实为万民之共贼也。”
刘子扬此言一出,下面的众官员的脸色更是难看,因为刘子扬不但影射当今皇帝是民贼,还直言他们是口是心非的小人,这真是是可忍恕孰不可忍,他们正要跳出來反驳,万磊却摆摆手,道:“且不谈正统不正统,先谈正事,议和一事可以再议,不过你们口中所谓的逃犯,都是已经加入我们北平行省的子民,我们是不会把他们推入虎口的。”
“你们不肯把逃犯交出來,毫无诚意,和议何从谈起?”胡广愤愤地一挥手,因为他刚被人含沙射影,刚准备反驳就被退了货,心情更是不爽。
如此小气之人,万磊也懒得理他,只是淡然道:“我们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子民來换和平的,这一条你们如果无法接受,可以自行离去。”
“本官需要向朝廷请旨才能定夺,可否先待几日再议?”高惟善倒也老成持重,虽然刚才也被气得胡子乱颤,不过还是强行压住了怒气。
“好说好说,你们先到驿馆住下,明日我会派人送你们前往北平,将由专人与你们谈定和议事宜。”万磊一挥手,精忠卫就上前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