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病房里俨然哭成了泪海,或许懵懂无知,只有年幼的秦诺镇定地打量着周遭的变化:老妈伏在张爷爷的床头在哭,干妈木木地伫立在床尾抹泪,小宇叔叔失控地哭腔在哀求着那些白大褂叔叔姐姐……小小的他静静地注意张爷爷,瘦如枯柴的手像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一寸寸费力在床边蠕动着,除了秦诺外,场上的三人均未注意此刻张爷爷细小的变化,秦诺屏住呼吸像做着自然观察日记一般,好奇着张爷爷的手会挪动到哪里?
秦诺能想到的,记忆里当自己受委屈哭泣时,妈妈或是干妈都会抱住自己,用温柔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以示安慰;大概觉得张爷爷是想宽慰伏在床头哭泣的妈妈吧,大孩子需要张爷爷这样年纪的人安慰着。
但出乎秦诺意料的是,张爷爷费劲挪动的手,停在自己的心口就骤然止住了前进,颤微微的手突然用尽力气的抓住自己的胸口,酱紫色的嘴唇隔着氧气筒不断在抖动着,像是急于诉说着什么,场上的大人都顾着自己情绪,一时间谁也没来得及理会这细小的变故。
当小小的秦诺转移了自己的注意看上张爷爷,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死盯着自己,秦诺毕竟是个孩子,面对一个垂危的老人还是会害怕。紧抓着胸口地张爷爷,似锲而不舍地重复着,看样子张爷爷很疼,秦诺不知不觉的泪花翻滚在乌溜溜的大眼眶里;想起张爷爷往昔对自己的好,不觉得心疼他老人家,唯唯诺诺地卯着胆子靠上张爷爷,想帮张爷爷“呼呼”。当自己的小耳朵凑近了张爷爷嘴唇一寸地方,模模糊糊地听见张爷爷抖动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蹦出一个听不明白的字。
“嗨……嗨……嗨……”
张爷爷那几个模糊地呼喊,像一个单体回放机,不断吐露着一个个“嗨”字,年幼的秦诺根本就是不明所以。伏在床头哭泣的秦佳佳转过神来,也看见了张叔叔这番举动,更是泣不成声,忍着抽泣连声向医生求救。
“张叔叔,张叔叔……医生,医生!救救我叔叔……他……心口疼的厉害,您快来看看我叔叔,救救他老人家……求求你。”
围上来的医护人员,将秦诺拉到了一边,而张爷爷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他。这样的目光太过沉重,不过是个4、5岁大的孩子,在不明状况的情形下,自己也会害怕,顿时失声大哭起来。苏浅见秦诺被吓哭在一旁,也是心里煎熬,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阵仗,一干大人哪个不是手足无措,何况是个孩子;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中,别过秦诺的脸拥在怀里,不让这孩子看太多这样生离死别的场景。
人就是这样,突然有存在感渺小的时候。
人的生命终有一天会停在时间河流的某一秒里,当那支形如枯槁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嘴里再也发不出点牵绊,慢慢的,缓缓的,随着前一秒还微微起搏的心跳,这一秒化出笔直的心电图,张叔叔那瞌上的双眼,对现世感伤人诉说着一个残忍的事实:人生旅途的车站到了。
这一秒过后,张叔叔这个老人家,成为了他身边人脑海里的一个记忆;未来,即使没有了张叔叔,还是要一秒一秒的走下去,活下去……
那些凄凄的哭喊声总是那么的不甘、不舍,可挽留不住已经离开的人,一声声回荡在突然有些空荡荡的医院走道上,悲伤徘徊着不肯消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