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有着淡淡的苦涩,乔颜一脸愤恨的表情顿时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用那双控诉的大眼睛看着她,许天一便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突然明白了乔其的用心,是在为她刚刚恶毒的话解释吗?
“诺南,能不能和天一单独聊两句?”乔其看向郁诺南,那双平日里一直闭着的眸子里有着夺目的光彩,任谁也拒绝不了。
郁诺南看了一眼许天一,转身出去了,乔颜和游子也陆续的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躺在床上的乔其和站得很远的许天一,沉默在充满药味的房间里弥漫,两个人都有些微微的尴尬!
“天一,我这双腿废了,可曾弥补当年我做错的事?”乔其说的毫不在意,那双眸子在看向那双毫无知觉的腿时,有着某种让人心惊的神采。只是许天一背对着他,不曾看到。
她的唇瓣微启,喉咙像灌了铅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恶毒的、安慰的。
“如果不满意,那我将这条命给你。”乔其说的很平静,左手抚上右手背上的留置针轻轻一扯,血混着刚刚流进血管的药液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有什么比双腿残疾,躺在床上静静等死还残忍的死法呢?就这样躺着,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一分分的流失,感觉到病魔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占据他的身体,而他的灵魂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死去。
对于骄傲的他来说,这样的死是狼狈怯弱的,是不可饶恕的,那么,就让他以这种狼狈卑怯的死法来抚平她沉淀了十五年的恨。
后面突然没有了声音,许天一抬步快步往门外跑,她想安静一下,那些坚持了十五年的恨意正沿着身体慢慢消退,这种突然的空落让她恐慌!
如果,连她唯一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她是不是该赔阿然一条命了。
手拉上门把,那一刻,她终于还是回头了。乔其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绻缱平缓,没料到她会突然间回头,要收回已经是不可能了。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向来冷漠的脸上竟然有着点点的不自在和雀跃。
“乔其——”许天一不可置信的睁大眸子,看着他右手下被染红的被子,喉咙像被刀割一样的疼,每滚动一下都是窒息的疼。最终她只能奋力的拉开门,一叠声的喊:“医生,医生。”
还没来得及走的家庭医生冲进来,从新打了点滴,佣人进来换被褥、打扫,原本安静的房间乱成了一团。
郁诺南过来扶她,手才刚伸出,许天一已经戒备的避开了。
她听见自己以极其冷漠的声音说:“乔其,你欠我的,欠念初的,欠许振国的,不是一条命便能还的,因为你,我和念初十五年来生活在水深火热里。所以,如果你真的要还,就好好的活着,因为,活着远比死了累。”
那一瞬间,她的眸子里有着异样的光彩,活着,远比死了累。就像她,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背负着一条命债,每天都盼着自己能死去,却又每天都像超人一般活着。
从乔家出来,白天里最后一丝燥热也褪去了,朦胧的夜色里,乔家就像是栋美轮美奂的江南小院。
“天一。”郁诺南从后面拥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低低的叹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