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山外山里都铺成了雪白一片。第二日一早,妲烟便去敲纪非城的门。
纪非城一身粗布麻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打着哈欠,挑起眼角看妲烟:“大清早就来找我,是不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呢?”
妲烟不敢抬眼看纪非城的表情,低着头道:“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
纪非城站直了身体,淡淡一声:“哦!”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反应让妲烟很是吃惊,赶忙抬头看纪非城,只见他转过了身,背部线条僵直,一身麻衣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手臂处,他也懒得理,只背对着妲烟道:“要走,那就走吧。”
妲烟愕然。纪非城的淡然,让她觉得心里有一丝的酸涩和委屈:“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久了,纪非城这样的冷淡,果然是半分也没把她放在心上的,自己就是一个路人而已啊!”
“我走了,你保重吧……”妲烟叹了口气,慢慢转身走进了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
来的时候,自己是从上界摔下来的,本来也没带什么来;走的时候,妲烟也只能空手而去。
妲烟走出了一段路,就听见身后传来不规整的呼吸声,似乎是有人跑向了自己,便猜想是纪非城,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纪非城穿着那身薄薄的粗布麻衣,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正踏着满地的白雪向她跑来。到了妲烟跟前,他习惯性地敲一敲妲烟的脑袋,笑道:“哪有你这样空手行走江湖的?把这个带上吧,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妲烟捂着头,看着纪非城笑了,伸手接过来,打开层层的裹布,才看清是一把纯黑色的玄铁剑,剑锋微钝,入手沉重,却是不可多得的宝剑。细看之下,才发现正是纪非城父母留下的,纪非城视若性命的那柄墨剑。
妲烟张大了嘴巴:“这不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吗?”
纪非城笑道:“我又不会武功,留着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每次见了,还要多添些伤感和悲痛,给了你,倒还有些用武之地。”笑容却有些不可抑制的苦涩。
“不行,这个我不能要!”妲烟没有亲人,只一个巾爷爷对自己还好些,后来巾爷爷不见了,她就将巾爷爷看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将心比心,纪非城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只怕他比自己还要执着得多,连忙又把剑递了回去。
纪非城沉下脸,看了妲烟一眼,也不接过去,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走,到了自己的屋子后:“啪”地一下锁上了门。
妲烟僵住,手里的墨剑放又不是,拿又不是,只能呆站在雪地里。
等了半晌,纪非城还是没有开门的打算,妲烟只能叹口气,就着裹剑的布,将墨剑束了背在背上,转身离开了天外天。
天外天虽叫天外天,其实不过是一个比较偏远安静的山谷,地势隐秘,常人难以找到。
天外天进谷和出谷的路都是同一条。
这条路很窄,路旁不枯萎的杂草丛生,怪石林立,若不仔细看,的确不会发现沿着这样一条小路走进去,会别有洞天。
妲烟此刻就是站在几乎要淹没她身体的杂草中回头望纪非城的茅草屋所在的方向。
纪非城是舍不得她走的,她知道。只是为什么他不开口挽留呢?难道只是因为留不住,所以不想去试着挽留吗?她不懂,可是既然纪非城不想告诉她,她就不好意思开口问。
妲烟心道:“如果我开口问了,非城一定认为我是舍不得离开他,到时候还指不定要怎么得意着嘲笑我呢!”
但就是因为没问,心里的不安却是那样的鲜明和强烈。
回去问问?还是鼓起勇气走掉?
妲烟叹口气,开始在天外天的谷口漫无目的的徘徊。
日头渐上,天地间的莹白更加耀眼,妲烟的一身红衣在杂草中格外鲜艳,雪地上留下了不少她的脚印。
终于在来回徘徊了无数次之后,妲烟右手握拳在手心里一敲,口中坚定道:“又不是一出去就能找到天之重门,说不定还要回来的。既然还要回来,就还会再见的,这样留恋着,像个什么样!”
正要举步,谷口却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妲烟心头一惊:“天外天向来幽静,怎么会有马蹄声?听这声音来势汹汹,只怕人还不少,来者不善呢!”连忙矮身躲到近旁的石头后面。
那马蹄声在谷口停了下来,随即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掌门,都探听清楚了。纪非城就住在这个山谷里,从这里进去,一直走,不出半柱香时间准能找到他的住处。”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他以为躲到这里来,我们清虚派就找不到他了,哼,未免想得天真了些!他父母的债,肯定是要着落到他身上的,要么给青石掌门偿命,要么就交出墨剑,否则……”
接着一个清俊的声音道:“别说那么多了,先找到纪非城。进谷!”
随后就是一片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妲烟从大石后面转出来,简单数了数,来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看样子武功都不弱。摸了摸身后的墨剑,心道:“这些人大概是纪非城的仇家……清虚派?那是什么门派呢?不管了,他们找来,肯定就没好事。不过他们要墨剑,墨剑却在我这里,非城肯定是拿不出来的,那非城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阵担忧,就要往回走。才刚迈步,转念又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