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新春的嫩绿从眼前蔓延向远处的群山,四周包裹着的绿叶散发出清新的气味。而分开绿叶走进深处,便能看见那一片雪白的梨花。
“公主,看,奴婢没有说错吧!”莲蓉满脸通红地大叫。
苍梨紧抿着唇说不出话,停着步,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在她面前,雪白的梨花连成一片;随着薄纱般的风吹过,带来湿润的芬芳,就好像记忆中那片雪白的连绵不断的云朵一般的梨花林,露珠点缀在绽放的花瓣和花蕊上,正如同此刻的苍梨一样,泪中带笑。那些穿过发丝、抚摸脸颊的风,都好像亲人的手,带着淡淡的怀念的温度,浸入她冰冷的骨髓,刺激着一股酸酸的情绪缓慢流淌。她缓步走过,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簪上,肩头、掌心,让她身上也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莲蓉在边上停住,看着苍梨的背影在一片落花中若隐若现,喉咙里竟然有些哽咽。原本就是干净淡薄如梨花一般的女子,偏偏零落在红尘中,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却没有那么一缕风,能将她带往那片无边无际的天空,自由徜徉。
低矮的梨花枝头触碰到苍梨的发髻。她抬起头,用手指尖儿轻轻戳破花瓣晶莹的露珠,嘴角扬起微笑,心头有低低的唤。若是老天啊,懂得凡人的辛酸,让人心像梨花一样坚强,即便是苦寒之地,也能生长,便再没有熬不过的苦难。若有那般,让边疆饱受战乱的土地开满梨花,遍地芬芳,百姓不再流离,即便远在他方,她心亦安。“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苍梨喃喃地说着,眼里的梨花倒映在江南的水烟中,
“姑娘……也为这片梨花倾倒?”蓦地有男人的声音从梨花深处传来。隔着影影绰绰的桃花,那双澄澈的眼眸能看见女子精致的侧脸。
“谁?”苍梨略微一惊,不知来人是谁,赶紧背过身用手绢遮住脸。
莲蓉也听到了声音,上前来拉住苍梨,小声道:“公主快走!”
后面的轻云紧追几步,走到苍梨之前的位置,佳人却不见了踪影,仿佛只是一个梨花香气营造出的梦,风一吹便融化。可是方才那一句“公主快走”,却真实地收进他的耳里。公主?这荒郊野岭哪来的什么公主?即便是这次祭天之行,也并没有让皇室公主跟随。他有些疑惑地瞧向远处,似有人影闪过,空中传来“嗖”的声音。轻云眼疾手快,往后退出大半步,再定睛一看,一只利剑正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箭身上还串着一只野鸽。
轻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见那人影从梨花深处窜出来,一身男儿装,可眉目却极清秀,直奔向那被射杀的野鸽。轻云对着那丰满的身姿微微一笑,并不立即说话打断。
“哈,就说你逃不出本秀的手心了!”假小子对着野鸽得意地扬了扬眉。
“像秀你一般女扮男装,可不见得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轻云偏在这个时候出言泼了冷水。
假小子这才发现旁边梨花树下还有人,立刻退了一步,扬着手里的弓箭,喝道:“什么人?”
“山野村夫,惊扰秀雅兴了。”轻云拱手说道。
“我看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有什么企图?”假小子得理不饶人地逼问道。
轻云也不着急,反倒是说:“秀明鉴,在下确是躲避在此。如若不然,刚才那一支从天而降的利剑,可要让在下的脑袋多了个窟窿。”
假小子握着利剑的手紧了紧,面上显露出一丝窘色。“你……你这家伙,还强词夺理?看箭!”说着就用手执着利箭刺向轻云。
轻云一个闪躲,侧身将假小子拉入怀中箍住,笑道:“分明是姑娘无礼在先,为何还如此不讲理?”
假小子看不见轻云的脸,却能听出他话里的讽刺,用力挣扎了两下,满脸涨得通红,骂道:“流氓,你放开我!”
“流氓?姑娘说话可得小心。这句话若是传出去,足够你死几百遍。”轻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那温热的气流淌过假小子的耳根,竟泛起红晕来。她尴尬地咬牙切齿说:“你……你放肆!可知本秀是谁?”
“若论教养,恕在下无法估论秀出自何名门望族。”轻云仍是波澜不惊,嘴角笑意未褪。
“你……你大胆!”假小子急了,可除了这样几句话,竟不能反驳对方。
“王爷!”偏在这时,青松冲了出来,又是那样匆忙的模样,拽着轻云的胳膊就要走,丝毫没有注意旁人。“皇上的宴请要开始了,您赶紧的!”
“知道了。”轻云瞥了一眼旁边的假小子,拱手道:“秀保重,在下告辞了。”
旁边那假小子从听到青松那一声“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现在更是看着轻云说不出话来。那潇洒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梨花深处,只留一股年少张狂的气息流淌。假小子沉默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轻云刚才那句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辱骂当朝王爷,可不就是辱骂整个皇室?不过,看那家伙一点不正经的模样,竟也是王爷?
等轻云赶回客栈的时候,后院酒席已摆好,连皇上和皇后也入座。
“皇兄,皇嫂,臣弟巡视外围,所以来迟,还请恕罪。”轻云拱手恭敬道。
“臣弟忠心尽职,何罪之有?不过你这个做皇弟的,倒是比朕这个皇兄潇洒,从来不守时,朕若要怪罪,你早就死了千百遍了。”湛溪淡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