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病房内,稍显粗重的呼吸声、剪刀与钳子的偶然碰撞声时不时的交替着响起。
秦朗侧身卧在床上,苍白的额头上,汗水仍在不断的沁出来,身下的手术床垫已是血湿一片,一条右裤腿更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当啷!”剪刀与托盘撞击出重重一下声响后,叶诚直起身,将刚剪断的手术针线扔入托盘,然后缓缓脱去手上浸染了暗红血渍的橡胶手套,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向门边。
一旁的护士忙接替他过来消毒,用药包扎伤口。
“叶诚……”秦朗抬起头,疲惫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无助。
叶诚的脚步略顿了下,心中暗暗气恨自己,明明……明明就是被他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来了,明明就是……就是恨得想发誓说他死在眼前自己也不会再看上一眼了,可是,看到他疼得鬓发全湿、面白唇青,半身浴血的按着伤口在那里强撑着等着自己的样子,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又心疼又心软了呢?
想到他刚刚对待阿杰的那份绝情,心底里不禁又涌起浓浓悲凉和愤恨,再不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秦朗等护士包扎好伤口之后慢慢撑着病床站起身来,用过麻药的伤口暂时还没再觉出痛意,额上刚刚消退的汗意却又再度沁了出来,他微微蹙起剑眉,看着护士撤换好床铺退出病房后,方才扶着床前的柜子转过身。
黑漆漆的窗前,萧让瘦削的面上冷漠得不见一丝情绪,一身黑衣仿佛隔着玻璃融入了夜色里。
“都安排好了吗?”虽然明知是多此一问,秦朗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声。
萧让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眸子都不曾瞬动过分毫。
秦朗慢慢的挪动着伤腿坐到了床上,檀黑的墨眸紧紧闭起,好半晌后才又缓缓睁开:“帮我看住他,萧让,答应我,你会帮我看住他!”
不知是不是最后那一丝没能控制住的哽咽,让萧让终于有了一丝丝动容,他站起身,默默的微一点头,随即单手按住窗台一纵身,轻灵的跃入了身后的夜色之中。
秦朗闭起眼又默默独坐了一会,慢慢起身挪动到窗前关好了窗户:“来人!”
秋雨痕和莫云霁应声而入,小睿在门边微微犹豫了下,没有跟进门来。
“小傲到了没有?”
“还没有,”雨痕云霁互看了一眼,“留在刑堂那边的弟兄说已经接到了二爷,正在赶过来,应该就快到了。”
“嗯。”秦朗点了点头,“吩咐外面的弟兄就位,小傲一回来马上封锁诊所,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不许离开诊所半步!”
“是!”二人凛然应了。
秦朗疲惫的摆手令他们出去,对门边徘徊的小睿仿佛视而不见:“说我睡着了,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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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傲哥……对不起……”
舒同泪流满面的跪在走廊的长椅前,一声声不住的忏悔听得人心欲碎。对不起,他没能护住阿杰;对不起,他没让人看好诚哥;对不起,他没办法拦住老大……
“傲哥……”阿亮一旁心疼的再叫了一声,同哥都跪了半个多小时了,傲哥却只是怔怔的坐在椅上看着病房的门,一句话都不肯说。同哥也是带着伤折腾了近一天一夜的啊,连已经快痊愈的血尿都又再加重了许多呢。
“傲哥别怪同哥吧,同哥当时真的是没办法了啊!”蚊子忍着泪跟着劝道,当时的情形傲哥是没看到,同哥但凡有一点办法也绝不会让老大赶了杰哥出去的啊。
小傲静静的看着病房的门,心中空洞得几乎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阿杰就这样被送走了?他连他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啊!
当他们终于赶到刑堂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只地砖上残留的未曾清除的血渍昭示着这场兄弟间的决裂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阿朗,你真的可能安心入睡吗?
病房门前,雨痕云霁如同两尊门神一般分立左右,小睿在稍远的地方垂头靠着墙壁,一只脚的脚尖在地面上来回画着圈。走廊右侧的楼梯处,几个洪帮会众状若闲聊的分散在附近严守着关口,见他移目看来,目光忙都避了开去。
小傲茫然的收回目光,仰头靠上了长椅的椅背,右侧锁骨上方通红的电击伤痕从领下露了出来。
“傲哥!”舒同哽咽着向前跪了一步,好想扑到傲哥身上放声痛哭一场,但他不敢,他是这样的无能,这样的没用,既保全不了阿杰,又让老大在四海的刑堂上受了伤。
小傲闭起眼,不去看舒同近在咫尺的泪眼,这一晚对阿同来说是怎样的煎熬啊!但是他却不能开口去安慰他:“阿杰身边……”
舒同咬唇努力抑制着泪水:“刑堂派了几个弟兄,还有……许诺……他和我说,要自黜出会,死活都要跟着阿杰走,我已允了他,免了出会的规矩,放了他跟阿杰去了。”
阿杰身体虚弱,伤后情绪大幅度波动导致晕厥,经诚哥一番急救之后才脱离了险境,老大吩咐,立时逐出胶东半岛,不许片刻停留,他看他最后一眼的时候阿杰还在昏迷之中……
“胜哥?”小傲慢慢低下头来。
“是,”舒同微吸了吸阻塞的鼻腔,“胜哥说保证会照顾好阿杰,安全送他出去。”
小傲木然点点头:“起来吧,你现在是龙头之尊了,别动不动就跪的。”
“傲哥……”
小傲轻轻点动手指,招过阿亮扶了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