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关外传说这一天可以冻掉人的下巴,今年全球气候恶劣,山东沿海地区的这一天竟也是滴水成冰。
“早。”小傲抬起头看着一脸青黑的秦朗一笑,手上仍继续忙碌着,潮湿的水气随着他的动作凝成一片片白雾,再迅速消散开。
秦朗皱了眉站在红色悍马h3旁,车库内虽有简单的保暖措施,但毕竟空旷寒冷,看着小傲挥动潮湿抹布的通红双手和颧骨上两块冻起的红晕,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只叹声道:“告诉佣人们来弄好了,不然叫上几个兄弟也行,怎么一大早跑出来折腾?天这么冷,不必一定要自己做的。”
“我想自己擦。”小傲手上不停。从他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这辆车便极少交给别人去清洗保养,并定期检查,施以养护措施,虽然这一年多几乎从未开过,但却一点也没有亏电老化的现象。
秦朗知道今天若尘兄妹要离开,小傲却天不亮就跑到车库里来擦车,是想发泄心中的难过?不忍责怪他,默默的陪在一边看了一会才说:“差不多行了,回去吃早餐吧。”
“嗯,马上就好,”小傲头也不抬,“差一点就弄完了,等下开着发动机先热一热,水气散了就可以开了。”
“可以开了?”秦朗吃了一惊,“你……要开这部车子?”
“是啊。”小傲将车尾部的车牌擦亮后,将抹布丢进水盆里,后面这才上来两个弟兄接过收拾了下去。
小傲洗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搓了搓,走近满面狐疑的秦朗,青白的唇边慢慢绽出舒缓的笑容,略显疲倦的双眸透射出的目光分外清明而坚定。秦朗心头微震,十数年的默契使他深切明了,小傲每在心中做了重要抉择时才会有这样的目光和笑容,就象他决定了叫他大哥,就象他建议他组建四海——蓦地,脑中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闪过,会吗?会是他想的那样吗?小傲……
“我想……开这部车去挽留若尘,你觉得会不会成功?”
挽留若尘会不会成功?!
秦朗只觉耳中“轰”的一声响,刚刚觉得有些冻结了的血液仿佛突然间全都沸腾着涌入了脑中:“你……”他张了半晌的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大爷不同意么?”小傲唇边笑意微深,佯做出一脸黯然的恭顺:“若是大爷坚持不许的话,那么小傲……一个人也能过完下半辈子!”
“咳……”秦朗只觉这一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喘不上来了,看着小傲眼中含着的晶莹的笑意,只恨不得一巴掌对着他的脸抽下去!抖着嘴唇咽了半日才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衣襟。
小傲鼻中一酸,心中止不住的也是一阵震颤,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只是刚透露出这个念头便已让阿朗如此的激动了,那么他往日那样刻意的疏离回避着若尘,对阿朗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折磨?对若尘来说更不知又是怎样的伤害!故意含了笑怄他道:“你若勒死了我,我便不能去见若尘了。”
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了,秦朗长吸了一口气,松了手劲推开他,才想起欧阳还站在不远处,雨痕云霁也都还跟在身边,“哼”了一声,脱下外套披在了小傲身上,厉声道:“还吃什么饭?现在就去!上车!”
“是!”小傲温顺的笑应了一声,却抬手拉住正要转身集结兄弟的秦朗,“阿朗,让我自己……让我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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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坐在书桌前,将大小抽屉从上至下再由下至上仔细的翻寻了一遍。
还是没有!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随手夹在哪本书里,她甚至重新打开收拾好的行李整理过。那张她前天晚上才画的素描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拍下来存在手机里。
她叹息着抬起头,窗外,蔚蓝的天空澄净得让人心痛。若尘笑了,也许这便是注定吧?她用不着挥动衣袖,因为那天空已不见一丝属于她的云彩。她对他来说只是过往,那么他对她也当亦是,这一趟,她本不该来,所以命运收走了她对他关于现在的那部份记忆,也许同样也会抹去他心中那些她曾回来过的痕迹。
门上“咚咚”两声。
“还没好吗?”苏凡生一手插在裤袋内,状似闲适的推开房门,“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哦,没……没什么。”若尘忙收回目光站起身,若无其事的匆匆迎过去,“时间到了?现在走吗?”
“若若……”苏凡生一手拉住妹妹的手臂,一只手仍未从裤袋内抽出来。
“嗯?”若尘局促的抬头,目光却不自觉的避开了他。
苏凡生眸中掠过一丝痛惜,胸中却充满了怒意。从昨晚到现在,电话也不曾有过一个,那个人,他终还是高看了他!现在他真的很后悔昨天走了那一趟,他不配若尘,真的不配!
“过了春节和我一起回维也纳吧!”他抬手扶住若尘纤弱的肩头,宽厚的掌心传递令人踏实的温暖。
“哥……”若尘摇摇头,喉间一阵哽咽,红着眼圈将头埋入了他宽阔的胸膛。
“摇什么头?”凡生单手环着妹妹微微颤动的身子,挑动眉毛,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声音,“囡囡被你宠成那样,你不去帮我带,我哪里请得到人照看她?”
“哧……”若尘被他逗笑,眼泪却扑簌簌的纷落在他衣襟上,“原来你想抓劳工啊!”
“是啊。”凡生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我们快下去吧,不然fox要被囡囡给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