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展
欧阳美凤微微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带着些许的疲倦,整个身体慵懒地瘫卧着,连转个身都觉得酸痛,头更是胀得厉害,好象灌满了海水。
雪白的天花板泛着刺眼的光,欧阳美凤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黑,她赶紧把微睁的眼睛又重新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心地谨慎地睁开了,这一次,她没有抬头看天花板,而是用酸软的手臂撑起了半个身子,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气息。
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不知名的油画。画面很简洁,一个苗条的少女赤着足站在爱琴海象牙般的沙滩上,颔首凝视着海的另一端,宝石蓝般的眼眸中折射着被夕阳渲染成橙色的海水。金色的长发纯白的长裙在海风的拂动下徐徐飘遥。橙蓝的爱琴海像深远的梦,轻波荡漾,铺展着少女眼中无法企及的浩渺。
注视着墙上的画,欧阳美凤呆了呆,这画如同她的梦,有多少次她梦回爱琴海,踟躇在海边,寻觅着凝望着祈求着,那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蓝涌动着她内心的渴望,渴望在下一次的涌动中走出一个影子,踏着洁白的浪花,如神般挟浪而来。
但那少女眼角中似无若有的一滴泪,告诉她,梦就是梦,醒来,除了眼泪是真实的,可以得到的,其他的,一如那深邃的大海,触摸着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冰凉。
“你醒了?”轻轻的一声问候在欧阳美凤的耳边响起。
欧阳美凤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坐在病床一侧的彭成。
“你怎么在这,这是哪儿?”欧阳美凤觉得头沉沉的混乱极了,根本没法思考。
“这是岛上的医院。”说着彭成转过身,把身后天蓝色的百叶窗收卷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窗棂,透过窗棂,清晨里的阳光斜斜地射了进来,照在了欧阳美凤洁白的被单上。
彭成把窗子稍稍打开了一个斜角,早晨里冰凉沁心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春天里的海湾是潮湿的森冷的。欧阳美凤只觉得一阵透心的凉爽,但酸软的身子却瑟缩着,承受不住这样的清凉。彭成拿了一件厚厚的羊毛披肩为欧阳美凤披裹了起来。
欧阳美凤把披肩在身上裹紧了,她感激地看了表哥一眼,彭成的眼睛里泛着红红的血丝,眼眶下有些浮肿,目光浑浊而凌乱,眼角的皱纹因为手指的揉动而更加得深了。
“表哥,我没事,你去休息吧。”欧阳美凤轻轻地说道。
“你没事?你确定你没事?”彭成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里,你有两次因窒息而电击。你在昏迷中接受了洗胃和灌肠。现在的你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色,两只胳膊强撑着身体,虽然坐着,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至少,让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活力,让我能够确定你真的如自己所说的‘没事’!”
欧阳美凤惊讶地张了张嘴,她没有说话。彭成平时话不多,更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
欧阳美凤想说她很累,真的很累。在肖小枫转身的瞬间,她的希望也从山顶跌到了谷底。伪装的幸福是那么的经不起撞击,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片。本来,她以为今生已心若止水,就带着这蚀骨的思念煎熬每一秒的时光。
可是,当她面对着肖小枫那鬼魅般出现的脸庞,是那般的神似,宛若一人。她的心就再也不能控制。那真实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她侵蚀着她占有着她,让她怎能自拔。
“龙豆豆,你怎么能这样,又一次地抛弃我?”欧阳美凤大喊了一句,眼前一黑,再次地昏厥过去。
肖小枫漫步走上公寓的阳台,抬头仰望着异域的夜空。清朗、黝黑、广袤,星星明亮地闪烁着,清凉凉的一个夜晚。肖小枫点燃了一根烟,青青的烟从那一点猩红里妖妖娆娆地飘了出来。
是那个女人,把他带入了这个青绕的世界,让他在这个一飘一遥的虚幻里寻求一丝的慰寂。尽管余曼曼三令五申,但是,张圆还是把余曼曼怀孕的事情告诉了肖小枫。
肖小枫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懦弱,来到加拿大更多的带有逃避的成分。当他曾经的导师告诉他推荐他去位于加拿大多伦多的孔子学院担任中文讲师的时候,他是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他甚至在内心深处对这个机会充满了感激,让他终于有了一种脱离桎栲的感觉,他终于可以放松的呼吸了。
人来了,心却停在了某个地方。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来了有几个月了。却没有余曼曼的一点儿的消息。几次,他想拨通她的电话,但几次,他都没有按下那绿色的小键,他害怕,那一头,又是无人接听。
不管怎么说,他是孩子的父亲。对这个意外的生命,他还是充满了全心全意的期待。
他不知道余曼曼是否看了他的邮件,在那里,他是留了自己的通联方式的。
肖小枫猛地狠抽了几口,把剩下的那半截全部燃了个干干净净,他拿出手机,按下了那熟悉的号码。
夜很静,陌生的灯火辉煌着,手机里传来了清脆的音乐。
“你好,哪位?”一个满载着男人磁性的声音随着电波,穿越时空落入肖小枫的耳膜。
“啪”肖小枫把电话倏地挂断了。
“哥,谁打来的?”余曼曼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不知道”余昊昊笑嘻嘻地说道,“没人说话,可能是打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