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低矮的富平县城,暮气沉沉的矗立在广阔的渭南大平原上,城门前,已经有了几个小兵,抱着刀枪,趾高气扬的在那里。
不过,不是因为战事吃紧而加强的戒备,而是以这个名义,正在对每个进城出城的百姓商贾,收取刚刚新鲜出炉的捐税名目——剿贼捐。
“我出城不过是打柴,求将军老爷慈悲。”一个老汉不断的哀求,是的,不出城打柴,那一家就只能喝冷水,吃生米了。
“我管你什么打柴,五文这是照顾你,交还是不交,快点。”刚刚恢复本色的,负责这个城门的百户,难得的得到了权利,哪能不利用?对每个过往的人都坚决执行政策,绝对铁面无私。
“这位老爷,您这是——”华贵的马车,说明这是一位士绅老爷,这个百户当然要小心逢迎。
一个管家样子的上前,趾高气扬的对这个军汉大声道:“我家钱老爷下乡收租,你挡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让我姥爷和县尊说一声,给你松活下筋骨吗?”
这话一出,那百户当时就矮上了半截,点头哈腰的连连陪着不是:“不知道是钱老爷出城公干,这是小的不是,马上放行,马上。”
笑话,钱老爷那是谁?县尊都要礼敬三分,自己一个小小百户,不过是人家眼睛里的一条狗,哪里还敢造次?放行。
看着扬长而去的车队,心中还是一阵肉疼,就这些人,应该就是一两银子的收入,现在,没了。
不过没关系,堤里损失堤外补。
立刻,那百户扬起了脖子,大声吩咐道:“现在,我决定,加捐。进出城垣的,每人加五文,不,十文。”
被这一声喊,喊出了精气神的军汉,一起询问:“头,那依照什么名义?”
“什么名义?那就是——”肚子里的墨水的确不多,给自己孩子起名字都艰难无比,这怎么就能取个名目?
“就叫,就叫——”往城门外一看,便是满眼秋粮沃野,于是,计上心来,大声道:“就叫秋收贡献捐。”
“这名字好,不但百姓要缴纳,就是地主老爷也得多少出点,秋收吗,大家都要捐些为国吗。”一帮军汉一起凑趣喊好。
于是,立刻,又一种新的捐税便新鲜出炉,走过这里的县丞不过是一笑:“取个名目都要这般费劲,真的是军汉不可用啊,不过,晚上的时候,县衙里会再抬进一筐铜钱,扣除了县尊的,那自己也可以多少分润些,晚上小桃红的份子钱有着落了。”
正在这百户得意的时候,一队人马,远远的冲了过来。
“大买卖。”那百户立刻欢呼起来,对着身后的军汉大喊:“大买卖来啦,都打起精神,狠狠的敲上一笔,然后我们回家逍遥。”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所有的军汉响应。站在这个城门是收入不菲,但是,南北秋风黄土呼啸往来,也真的够大家吃消,早点回家,带着怀里的铜钱,或让家小吃顿好的,或者寻个小吃部喝点小酒。
其中几个光棍汉子,没家没口的,干脆就已经想到了路边哪个暗娼更体贴,这怀里是二十文,应该可以逍遥一夜了。
想法是好的,等滚滚尘土里,冲出的一队骑兵到了眼前时候,大家全变成了缩头乌龟。
那杀气,是绝对没有人能抵挡的,这时候,站在最前面不及躲闪的百户大人,刚想后退,却被急冲而来的马队上的汉子一顿鞭子,还没等看清人家相貌,那队骑兵已经呼啸进城,沿路上,只剩下踏翻的菜摊,呼喊嚎叫的乞丐,还有,一些惊慌失措的百姓。
百户正在惨叫,连呼倒霉,这时候,原本卫所军营方向,一阵阵沉闷的鼓声响起,彻底的震住了这些军汉。互相对望了一下,一个道:“似乎是聚将,我们——”
那百户一听,当时一脚上去:“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了东西集合去?难道还要等着千户大人一顿板子吗?”
被这一提醒,所有的军汉发一声喊,立刻抬起身边装满铜钱的箩筐,往军营方向就跑。
现在的卫所可和三月前不同,现在,闻鼓不到,那可真是大棍子侍候的。
富平卫所,原本破败为城狐社鼠之地的军营,经过三月督促,到少见了些起色,原本已经倒塌的营门,现在,被好歹的重新竖立起来,多少年没见过的大明军旗,又哗啦啦的在营门外飘扬招展,还破天荒的在营门外站了四个军汉,拄着扎枪,夹着大刀,对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挤眉弄眼,胡吹口哨。
蒿草多高的土磊营墙也略微打扫了一下,从没有堵上的墙豁口里望去,已经有了几百军汉在里面操练。
一个个面有菜色的军汉,现在站队已经没了摇摇晃晃的样子,多少看的出一点精神,但这精神也就是相对于三月前三餐无计的时候罢了。
三月前,为阻止闯贼南下战略施行,西安府破天荒的拨付下一批粮草军械,让已经瘫痪的富平卫所从新整顿,招回给各个豪强官绅做长工佃户的军汉,加以训练,听新进副总兵官贺人龙调遣。
已经是一个小地主的千户,对这个军令无限抵触,干脆报了一个旧伤复发不能上阵,将军事推给副千户,不过大家一直纳闷,这富平承平几百年,虽然城外有杆子啸聚,但也不见官军出战一场,怎么就旧伤复发?当然,在使唤了一些银钱之后,县尊欣然上报批复,都司那里也在县尊帮着走动下,没有悬念的同意卸职养伤。
而早就不知道刀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