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暨也在咒骂着,咒骂着这鬼天气,咒骂着他的上司,那该死的副总兵,咒骂着这次出兵的始作俑者张元。
这次由张元资助发起的围剿闯贼的军事行动,这周暨本不再其列,因为,总督杨鹤也知道,上次延川一战,负责阻击闯贼的绥德,损失惨重,尤其是在签丁军户上,更是被人家裹挟杀散了几近五千,再难抽调重整旗鼓。
还有,绥德面对闯贼所谓的根据地,中间隔着三个县治,其间有重重大山险要,不要多了,只要一百闯贼,预备下充足的粮食器械,那绥德千里迢迢行军的疲惫之军,就绝对难越半点雷池,也就是说,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不去。
但是,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别的军户地方都百般推脱,千般借口,就是不肯出兵,就连本来应该出兵助剿的宜川都上报各种理由,百般推脱不肯出兵,只有这个周暨,倒是一个异类了,上书总督巡抚,心忧朝廷皇上主动请缨,再战闯贼。
当时看着手中周暨慷慨激昂的公文手本,杨鹤不由仰天长叹,如果大明多几个这样勇于任事的好官,何至于此糜烂到这般程度?
手本里,周暨详细的报告了闯贼在富县所作所为,并忧心忡忡的推断了闯贼做大之后的不堪后果,最后,竟然说,自己只要总督拨付下精良器械,其他一应都由自己承担,定要在此次围剿中,为朝廷灭此大患。
此次决定,当然有文人士大夫在骨子里,为君父分忧的大无畏思想在,但周暨县尊也有私心。
上次一战,周暨得师爷撺掇,权变的开始卖了些本县空缺的小官小吏告身,筹集下剿贼的钱粮,放开了口子,就食髓知味,这一下,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些买了官身的,立刻再拿出钱粮上下打点,也堂而皇之的拿出太祖官吏不得本地为官的规矩,一个个都离开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到富庶太平地方上任,而没有得到机会的士绅更是不断拜访县尊,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其中有那财大气粗的,干脆先放下定金,然后开始到外地走动门路,就等着周暨老爷再次开张。
结果这周暨竟然吃惊的发现,自己按照发卖的告身,总算配齐了县上各级领导班子,但是,没到半年,自己的那些新手下,竟然纷纷上调高升,自己这个堂堂县尊依旧是一个县丞兼师爷,带着手下小猫两三只,于是,在秋收征集赋税之时,周暨就又有了一大把的官身空缺发卖,于是,两个老兄弟一商量,与其敲骨吸髓这地方百姓交纳钱粮赋税,不如再拿出官身举荐一批筹集,于是,周暨干脆舍了百姓直接发卖官身,上峰正为绥德官吏体系不全犯愁,也派不下一个人来履任,正是两全其美,官员那些新任官吏他调,那更是让上峰欣喜不已,一个外调的就是一份不菲的孝敬,何乐不为?遇上周暨举荐当然照准,两下三方皆大欢喜。
于是,在陕北,不但有了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之说,还又多出了个绥德的官身之说。
第二,闯贼在富县等地推行分田分地,减租减息举措,严重的影响了绥德地方人口,那些原本被闯贼裹挟南下的绥德汉子,都抽空偷偷回家,拉上自己妻子儿女父母,连夜跑去贼人所谓的根据地,到后来,看看绥德已经没能力制止,更是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整村整村出逃,就连周暨手下不多的几个衙役,也有几个在第二天点卯的时候消失不见,这下让绥德原本就不多的人口急剧减少,这让周暨和那位师爷兼职县丞束手无策。
就是吗,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堂堂县尊,不出多日就将成为光杆县令,只能管理手下几个衙役(没有胥吏)那将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为此,必须剿灭闯贼这个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