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实这声长嚎石破天惊,也耗尽了这老实人最后的一点力气,身子重重落下,张着空洞的眼睛,带着满心的不甘溘然长逝。
望着那个几天前还和自己说笑,一脸憨厚没有任何脾气需要,一切都为着别人早想,做事为人永远战战兢兢的老实人,那个中国最最底层百姓的代表,就在这两天里便不甘心的远去,与其说是被张家坑害,还不如说是被这个官府,这个吃人的世道碾压死去,在这最后时刻,却喊出了本不该他喊出的口号——造反。
吕世一时大脑一片空白,任由泪水覆盖面颊。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便这样在自己的眼前走了,并且走的如此心有不甘。脑袋里浑浑噩噩,但张老实那临终费劲全身力气的大喊却在脑海里如滚滚焦雷翻滚不去。
本来那些百姓士大夫们看到新皇登记,雷厉风行的除却阉党,整肃朝纲,一番振作大有为,在这个暮气沉沉的时代,让这大明的黑暗的天空有了一丝撕裂的光亮,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这若有若无的光亮里看到了希望,都对这大明抱起了中兴幻想,
但是,这沉珂积重的大明真的就能起始回生吗?且不说自己这个穿越人士的后事知识,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这个世道这个朝廷都逼迫的如张老实这样逆来顺受的老实人喊出造反的话,那还有中兴的意义吗?还有中兴的希望吗?那自己还能躲避,幻想吗?不能,看着扑在张老实身上声嘶力竭嚎哭的小丫和小三,心中怒火突然熊熊燃烧。
霍然起身,拿起身边一把大刀,没有任何语言与狂暴,就那么淡淡的神情,一步步慢慢走向那战战兢兢的胥吏。但任何人都可以在吕世的神情中看到狠厉决然。
“杀了他,杀了他,管他什么杀官造反,管他什么大明天下,去他的富家翁,去他的南方,去他的海外,杀了他,杀了他,为死去的张老哥哥,为死去的所有乡亲做一快之事,杀了他,哪怕是马上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赵大海也为张老实的死悲伤不已,但毕竟已经见惯了生死饿殍,心神还没丧失,但第一个看到了浑身杀气的吕世,突然想到一层,兄弟这是要杀胥吏为那张老实报仇,但这一刀下去就是一个不能善了的结局,再无回还余地,当初吕世说过不当出头椽子的想法便是落空,当下飞身扑上,一个熊抱抱住吕世。
那胥吏也见了吕世那平淡表情间的杀气,自己的小命便在一线,当时一下子便扑倒赵大海的脚下,惨声大喊:“赵大人救命啊——”
院子里一时间哭声止歇,整个院子几百人都变得鸦雀无声,无论是张家庄的乡民还是过天星的杆子,都那眼睛望向吕世,吕世看着或疑惑,或兴奋,或恐惧的眼神,咬牙切齿大声吼道:“赵大哥给我闪开,我现在便砍了这狗官,为张家哥哥祭奠,为我等起事祭旗。”
赵大海只是大吼着:“兄弟,你醒醒,不可孟浪啊。”然后死死抱住吕世不放。
吕世猛地一甩身子,愣是把赵大海甩出去好远,继续提刀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屎尿皆流的胥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嘴里喃喃道:“杀了他,杀了他为我哥哥亲人报仇。”
赵大海被摔的七荤八素,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再次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吕世,拍打着已经暴走的吕世大声道:“兄弟不可啊,杀这胥吏不过屠一狗罢了,我们现在把人已经救出,有许多事情要做,也不急于一时,现下倒是安置下这些伤员?处置了张家后事才是正经啊。”
吕世现在已经失却了理智,怎么就能听得进赵大海规劝,就那样拖着赵大海依旧挺刀上前,红着眼睛非要杀了那胥吏泄愤不可。
赵大海也急了,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光,厉声道:“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的分析?难道你要让这刚刚脱困的乡亲再次被官军屠杀干净?”
这一耳光和这声断喝,如当头棒喝,将吕世打醒,看看左右,看着那些眼神里满是无助和惊慌的乡亲,豁然明白了赵大海的良苦用心,心智回复了清明,心道好险,还是自己一时气急,现在情况人心复杂,无论如何决定都是不妥,这事情的确不宜现在决断,当下点头道,对着那吓瘫的胥吏咬牙道:“且先记着你的狗头在你肩上,且等这里事了再做决断。”言罢恨恨的把手中大刀往地上一丢,这含恨一丢,那大刀入泥地半尺,兀自在那吓尿了裤子的胥吏面前晃动,好像有宣泄不完的杀意。
杀是不能,却难平心中滔天怒火,上去就是一阵大脚,然后也不理那哀哀惨叫的胥吏,回身轻柔的抱起小丫细声安慰道:“乖女儿莫哭,待大师傅与你好吃的如何?”说到此处,想起当初的幸福融洽,眼泪再次止不住的留下。
孩子毕竟心性单纯,对于生死也是懵懵懂懂,一听大师傅有好吃的给自己便收住悲声,抽抽搭搭的在吕世怀里乱摸,赵大海心疼,顺势接过了干女儿,小声对吕世道:“兄弟不要一时激愤,还要节哀,毕竟大事未完,这满院子的人员和后续事情都要你来调派操持,怎可先乱了方寸?”
心智既然回复,吕世感激的对赵大海点点头道:“哥哥教训的是,只是一口气难平。”
“兄弟杀一胥吏便如屠一狗,但现在杀他却违背了在山寨上教导过天星与我的初衷,大大不值得啊。”
吕世点头,恨然看了一眼那摊成一团的胥吏,然后对院子里的众人道:“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