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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极深,然则姑苏城,身为皇城,不免一片姹紫嫣红。
马车笃笃,缨铃咚咚,穿过朱墙碧瓦的城阙,一行人踏破夜色,进入繁锦的姑苏城。
马车里,夜离影双眸张望,纵然夜色剔透朦胧,两旁的阁楼仍旧是姹紫嫣红的模样,这城诚然是一个富裕华贵至极的城。
夜离影的心,窃窃然很是欢喜,除了生病的几年,也有从蝶谷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只是一般都不会走的太远。
悄然抬眸看他,正对面榻上的慕雪,枕着一只雪锦枕头,微斜着坐在那里,一身上下的白,如山巅积雪,似暗潭寒冰,恍然,有蒸蒸寂寥、如烟缭绕于他身。
一张剔透脸庞没什么表情,心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要回家而有所浮动。
决然世外、恍如天人的美,只叫人天怒人怨,夜离影暗叹天道不公,忽而那漂亮的眼睛眸光一闪,侧过来看她,来不及躲避,她迎上他,张口喃喃,“那什么,我只是在看你脸上的蚊子……”
“唔,”他了然的点点头,持着折扇的欣长手指,遥遥指着她的脸,“这个时节蚊子确实是很多的,比如你脸上就有一只。”
夜离影呵呵笑,伸手胡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心底里丢脸到家,他这话说的真是叫人咋舌啊,可是……为什么,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冷清孤寂的雪山呢?
“阿离,”他出声唤她,她应,他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是做什么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何意会找你假扮我的宠妾?”
夜离影表情滞住,她的性子那里会不想问啊,只是这一路上,他都不曾问她什么,叫她反倒不好问他家里云云,再者,觉得这么早就说穿反倒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此时,他如此一问,她到底不能大言不惭的说,‘我在等着有趣的事情发生啊!’
于是,夜离影稍稍抬手,掀开竹帘子,朝外面的天空看了看,啊了一声,摆出一脸正气,“我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刚刚看了天象,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时机,你便毫不隐瞒的一并告诉我罢!”
慕雪笑了声,“是么,但是我昨夜也观了天象,今天怕是有人要受惊。”
朱红宫墙恰然一晃而过,她随即一指,嗤笑道,“难不成你是这里头的人?”说完,不以为意的低头玩着指甲,便是这里头我也不怕!
慕雪微望着她,“要是我说是呢?”
“那我与公子缘分尽此,就此拜别罢!”夜离影肃了眉,撸了撸宽长的袖子,朝窗外喊几声‘停车’,低头穿鞋,这几天看他的穿着考究,气质如兰,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居然是皇宫里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宁愿去江湖跑堂子。
“你有地方去么?”他说。
“没有。”她继续穿鞋。
“那你为什么愿意进入宫廷,要知道天下间有许多的人,想往这红墙绿瓦里头钻。”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淡道。
夜离影立在地上,自顾自侧身,朝一面懈屉格里摩挲什么,随口道,“是啊,是啊,多的是人挤破脑袋想朝里头钻,所以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低声嘀咕,“那些个朝里头钻的,不是脑满肠肥富贵而死,就是一个没心眼被脑满肠肥的人无聊整死。”
一双手,在屉格中掏了几个硕大圆润的珍珠,她心满意足的收进袖中,诚然,我是个爱惜生命的人,兰义花即便是世间难求的花,除了皇宫也会有人有的,不过是需要些大笔的银两罢了。
轻然转身,正正撞到一个宽广的胸膛,慕雪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她身后,未及张口,他于头顶问道,“那阿离你打算去哪里?”
她仰头看他,他眼眸如雪,倒影自己的一汪笑颜,“公子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去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的,只要不是皇宫哪里我都可以过得很自在的。”
“当真!”
他忽而扯住她的袖子,那正是她藏着珍珠的袖子,眼睑一挑,她咬牙道,“真,比珍珠还真。”说着,掏出袖中的珍珠,递到他眼前,“你看,我们这一路的交情,几颗珍珠你应该是舍得的,对么,等我好了,再还给你些更好的。”
他不答,扯着她衣袖的手松开,毫无征兆的抚到她头顶,只觉发髻一松,乌黑发丝,铺散开来,她愣然,“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马车咯吱一声,突兀的停住了,这本是两榻中央一条长长过道,两人站在一起便是身贴着身的,不防车子停住,夜离影一个惯力,朝慕雪身上扑了上去,谁知他也没有站稳,两人趔趄着双双倒在榻上。
一张精致温软的长榻,他仰躺在榻上,夜离影压在他身上,两人身子紧贴着,车厢里是如梦似幻的琉璃光,将他的脸庞染上一抹魅惑,他薄唇微翘,点点柔和荡开。
“那什么,你也看见了,我可不是故意要这样压着你的,是车子忽然停住了,我一时间没有掌握好力道和姿势,别担心,我马上起来。”她说。
慕雪笑道,“阿离,我随你,你喜欢在上面,就在上面,只要你不嫌累。”
“我怎么会累了?”你才是哪个被压在下面的人啊?她错了错身子,要他身上下来,口中说着,“只怕是你很累罢。”
忽而,腰际一紧,他竟握住了她的腰肢,淡然说,“唔,现在才晓得心疼我,是不是晚了些,你要是早些想着心疼我,这几天晚上就不该一直折腾我,闹得我都没有安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