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谦回想起先时薛蟠来信所提海禁之事,略顿了顿,便对着顾耘拱拱手道:“下官心中有一事顾虑许久,倒要向国公爷讨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讲不讲。”
顾耘听后便道:“薛大人但说无妨。”
薛谦正色回道:“常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我薛家沾了朝庭的光,与缅甸国通商占了先机,虽养活了家人,却心知为商一事终究不可一家独大,且不说晋商,徽商,浙商,闽商各个都有数百年的望族,然则一个小小的缅甸国哪里能容下这么多商户,我先时听犬子提起那海上各国贸易繁荣,更有那佛郎机不远万里航行东来,只为求我天朝丝绸瓷器等物,可见其中利润之大,若是能将我天朝之物贩到海外,不提为国库所增税银,便是我天朝威名也能传播四海。”
顾耘听后半晌不语,而后严肃说道:“薛大人可忘了圣武皇帝十六年,倭人强登台州屠了全城人,圣武皇帝将倭人阻在海上,又下了禁海令,便是为了防倭人与洋人觊觎我天朝富庶。”薛谦听后脸色一僵,连忙告罪,正心中失望不已,那顾耘顿了一下又道:“我深知薛大人心中所想,先帝爷时便有意开放海禁,户部陈之安上书请奏开放港口,一时朝上众臣纷纷上书弹劾陈大人,先帝爷大怒,一日便罢免了二十一位大臣,只敌不过天下举子联名上书先帝,直斥陈大人此举祸国殃民,竟生生逼得陈大人辞官才罢,终究那开放海禁一事也不了了之。”
薛谦对着顾耘道:“下官见识浅薄,不比国公爷思虑长远。”
“薛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依我看,朝中之人若论眼光长远的,难有几个能比薛大人,我虽与行商之事不比薛大人内行,却也深觉一味的闭关锁国不是正法,然则开放海禁不是小事,一旦开放海防,驻军都要思量,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顾耘想了想,又对薛谦道:“前年我跟令郎乘船前往濠镜,与我感触颇深,那濠镜前朝时便有佛郎机人借住,去时那处俨然已成了佛郎机国,虽是一个小岛,岛上各国贸易往来,着实令人惊讶,更有浙闽之地的商人不惜冒着性命之危将货物贩到岛上去,依此来看,其中利润可见非同一般。”
然而与那商机相比,顾耘更看重的却是佛郎机人的巨船,那泊在海上的几十艘巨船都长宽四五十丈,船上又配了红衣大炮,又听当地人说正因有了这巨船,佛郎机人便自称作无敌舰队,顾耘便暗想,若假以时日,那佛郎机人不满足一个小小的濠镜,若要上书我朝开放港口又当如何,若圣上不允,佛郎机上强行登岸,朝庭并无海军建制,又能否挡得住佛郎机人的巨船大炮?一思及此,顾耘便心中暗道;此事需上书向圣上细究才是。
顾耘与薛谦又略说了一会子话,顾耘忽然正色对薛谦道:“这几年我不在京里,官场上的事也不大通了,只听说去年王子腾王大人旋升九省都检点,薛大人家送了一架金玉满堂琉璃屏风,往来得见了都称赞不已。”
薛谦听了惊出一身冷汗,去年王氏娘家哥哥王子腾旋升九省都检点,薛家送得贺礼里其中有一件便是一架金玉满堂琉璃屏风,这琉璃屏风原是从前朝宫里流出来的,不想连这日都被顾耘知晓了,便道:“寻常富贵人家用玻璃的已经少有了,薛大人素来是个谨慎人,怎的便不知那琉璃屏风是前朝宫里的东西,非帝王不能用,薛大人送了这么一件东西给王大人,叫御史知道了,必要参两位大人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此事虽可大可小,只还需做个定夺才是。”
薛谦连忙双手垂立站起来对顾耕说道:“多谢大人提点,原是家里一间铺子里收上来的,下官眼拙,并不识得那件东西,便将那琉璃屏风当作贺礼送了上去,不是大人提醒,只怕给王大人也要惹祸呢!”
顾耘哪里在乎薛谦是否有眼拙,只看他于此事的立场上便放了心,只一旁垂头吃茶不语,薛谦暗暗瞧了顾耘一眼便试探得说道:“下官深知失职之罪,那屏风既已送出去了,明日便书信给王大人将此事说明,再上折子给圣上送罪。”
顾耘听后,将茶碗放到一旁,道:“薛大人是明白人,此法甚妥!”
薛谦一见顾耘的反应,心中顿时便放下来,原先四王八公是圣祖皇帝封下来的,如今几代过去了,关系盘根错节,今上又最是忌讳,薛谦原先离了旧族,又疏远贾王史三家,便是怕被带累,不想一时不慎,差点埋下祸事,幸得顾耘提醒,因此心中对他甚是感激。
顾耘坐了一会子,便要家去,薛谦亲送顾耘出了二门又道:“小女二十一日及笄礼,国公爷不嫌弃的话请来观礼!”
顾耘一顿,不知怎的记得三年前薛家送薛蟠出行时在那码头时匆匆一瞥时的那张面孔,虽只是一瞬,只却不知怎的,竟记忆犹新,薛谦见顾耘不语,只当他为难,正要开口时,那顾耘便道:“薛大人不必客气,到时我必定亲自登门来道贺。”
送了顾耘离去了,薛谦的小厮来回话说兰海回来了,原来兰海本是薛蟠的小厮,三年前随同薛蟠一道往缅甸国去了,此次薛蟠打发他先随着安国公回来,至天津时安国公先快马赶回京里,只留了家人并兰海在后压车,因此才迟了这几日。
薛谦着人叫兰海进来问话,那兰海进来先恭恭敬敬得给薛谦磕了三个头,说道:“小人是今日早上才到的,才刚听说老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