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江河道自出了江陵之后,一片宽阔。两人不欲太过惹人注目,租了一条两层小船,只有四个舱室,扮作寻常书生游学,一路往余杭而去。
因为舱室有限,便只带了墨兰青竹、松针松塔和几个护卫,在外一律称呼“少爷”和“少夫人”,尽量减少路途中可能产生的麻烦。墨兰青竹和松针松塔都是北地人,不习惯坐船,初上船的时候还挺兴奋,半日之后都显出晕船的征兆来。
小小也有些晕船,好在中秋之后,天气渐冷,在水上漂着倒觉得要比在陆上凉爽得多,也就是小睡了一会儿便觉得好多了。
墨兰等人也没甚大碍,用了船家的土方子,到晚间泊岸歇息的时候,差不多也就缓过神来了。
船家是一家人,船老大姓方,带着媳妇吴氏,还有两个弟弟方老二和方老三,据说方老二也已经成了婚,媳妇留在家中伺候公婆。吴氏则因为做得一手好菜,留在船上伺候客人们的吃食。
午间大家都有些晕船,没甚胃口。晚间见众人都好了些,吴氏有心卖弄,做了一桌子好菜,又取了一壶自家酿的米酒,指望着能得客人一些打赏,也好补贴家用。
小小见她做的鱼丸精巧细致,只有珍珠大小,个个浑圆,忍不住就多吃了些,待收拾了碗筷,竟觉得有些腹胀,靠在床头摸着肚子不肯动弹。天赐看着好笑,可在船上又没多的地儿拉着她消食,只得陪在旁边替她揉肚子,两人闲话。
野外一片寂静,一轮明月倒映在宽阔的江面之上,小小难得发了一番文才,指着月亮对天赐说道:“是不是颇有几分‘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意境?”
天赐看了一眼。不好打击她,只说:“待到了余杭,有时间便陪你去寒山寺看看就是,这荒郊野外的,连个水鸟都不见,谈什么‘月落乌啼’?”
难得文青一把,没想到竟遭了人嫌弃,小小撇撇嘴,不过想到天赐说去游玩,又来了兴致:“不止寒山寺。还有西湖、姑苏、扬州,我都要去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那可是好地方,就是不知道哪里最好玩,定是扬州吧?不是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说法么?”
天赐嘴角抽了抽,扬州最出名的自然是美女。难道他要跟小小解释说这句诗的意思是要多带点钱好去扬州逛青楼不成?伸手将窗子关上,拉了小小道:“到了慢慢去玩也就罢了,现在打算那么多做什么呢?睡罢!”
小小捶了他一拳,粉脸露出三分薄怒:“成天就是那事儿……”
“咦,你想到哪里去了?”天赐挑挑眉,故作惊讶道:“我只说叫你早些睡。明日还要赶路,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小小羞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拍了天赐一下。自顾自地滚进床里拿被子蒙了头,任凭天赐百般哄劝也不肯放下来。
隔壁舱室隐隐听见动静,刚刚歇下的墨兰与青竹对视一眼,皆是红了脸儿别过头去,半晌墨兰才悠悠道:“郡马爷待郡主真是好!”
青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放到一年前。我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机会去南边呢!”
墨兰也说:“那倒是,如今想起以往的日子。倒觉得似乎是在做梦一般。郡主待我们真好。”
青竹若有所思:“你看西兰姐姐,郡主说叫她自己选个良人,偏她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瞧不起,郡主也是好性儿,居然留了她呆在江陵慢慢挑选,凭她自己做主。莫说是那里头的众位主子,只怕就是一般的夫人小姐,怕也做不到这个份儿上。”
说起西兰,墨兰也来了兴致,侧过身来支起手肘道:“你还不知道吧?郡主说了,还了西兰的身契,她想在江陵安家,又在江陵给她置了宅子庄子,这么厚厚的一份嫁妆,就是嫁个秀才也嫁得。若是往后我也能有这么一日该多好?”
青竹也道:“那是自然,能嫁出去做个正头娘子,总比随意指个小厮管事得好。可叹你我之中有些人还痴心妄想,要往主子的床上爬呢!”
这话一说,墨兰便有些恼了,此时说话的只有她们两人,一时竟是将旁人给忘了,气呼呼地说道:“你这话从哪里说来?我何时有过那样的心思?与你闲话罢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青竹知道她误会了,忙在黑暗中伸手拍了拍她道:“好姐姐,我倒不是说你,只是说我们几个一起出来的,有的人心里揣着念头,一心想要攀那高枝儿呢!”
这么一说,墨兰也晓得是哪个了,毕竟大家日日都在一处,谁有个小心思又能瞒得过谁去?只是都不说破,比才面上才好看些罢了。当即哼了一声道:“我晓得是哪个了,只是她就没想过这郡主和郡马爷之间也像是插的进去的样子?再者说了,咱们郡主可是有封号的,她也敢在中间插手?”
青竹笑了一笑道:“我估摸着,只怕本来没有这个心思,大约是出来之前有人给说了什么吧。”
一提起大家出来的那个地方,墨兰变沉默了。那里是这世上最为华美,也最为肮脏之处,她们几个都是从里头好不容易出来的,说句多的,就是为了出来,各自也都使过手段,用过心计。可是从一个坑里往另一个坑里蹦,难道这就是挣扎着出来的初衷么?
墨兰也笑了:“人各有志,只要她不将我坐垫脚的石头,我也就懒得理会。可要是跟在里头一样,我也不是吃素的。”
这也是青竹的想法。各人自扫门前雪,谁也管不了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