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淡淡说道:“你老真健忘,我姐长这么大连鸡毛都没吃几根,哪来的鸡下巴。”
何氏恶狠狠地瞪了静宁一眼,拍着大腿大骂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是来气我的,唉哟,我咋生了你们这些人孽胎祸根……你们赚了几十两银子,就给生养你们的爹娘几条破鱼,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们当是打发乞丐吗?”
静宁再次冷笑:“你老别诬蔑乞丐,别说是给他几条鱼,即便是半个窝头,人家也会感激半天,哪会又哭又闹不知足。”
老杜头的脸更沉了,方宁见他有发作的迹象,连忙拉拉父亲说道:“爹,咱走吧,你看奶不乐意看到咱们。”杜朝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老杜头瞥了何氏一眼,张了张嘴准备让三儿子到一边说话。方宁忙抢在他开口前说话:“爹,咱们别赖在这里了,你看我爷都想开口让咱们走了。一会儿我奶犯了病可咋办。她嫌鱼少,一会儿我们把咱家留的都给她不就行了。”姐妹俩连拖带拽的把杜朝南往外拉。
老杜头忍着气刚要开口留下杜朝南,恰好杜家来了一个面生的客人将他绊住了。父女三人顺利逃脱。
方宁一回到家赶紧对方氏说道:“娘,你可把钱藏好了,好好看着我爹,别让他心软犯糊涂。我奶他们又盯上咱们了。咱家或是买铺子或是买地,把钱花出去也好。”
方氏一辈子没见过这些钱,总觉得放哪儿都不踏实,头两夜都没睡好。如今一听方宁这么说,就更不踏实了。依他们夫妻两人的意思,自然觉得是买地好。方宁想着反正家里的地也少,买就买吧。再者这买门面铺子什么的也得看时机。一家人打定了买地的心思,杜朝南忙去镇上找中人打听周围有无合适的田地。
给其他几家送完鱼后,方氏又让方宁拎了两条鱼去汪家一趟。明姑和汪富贵走了,香草又出嫁了,汪老太就显得十分孤单,汪老七有意把她接到城里去住,无奈她嫌地方窄狭不如乡下舒坦,硬是不去。香草娘只好两头奔波照顾她,方氏也时不时去帮个忙。今天香草娘进城去了,将汪老太托付给了邻居照看,那个邻居只在饭点时过来做顿饭,其他时间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就剩汪老太一个人在家。今日方宁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院里空荡荡的,十分冷清。屋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咳嗽声。 “老太您生病了?我去请郎中吧。”
“方宁来了。”
汪老太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方宁说话。汪老太跟前几个月比精神头差多了,沟壑纵横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深的落寞和孤寂。她不愁知穿,但是很孤单很寂寞。方宁心中涌起一阵内疚和难过,想着若非自己,汪富贵也许还留在汪老太身边。
方宁低着头,小声道歉:“老太,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帮他们传话。”
汪老太听她这么说,突然笑了一下,伸出干枯的手掌寻摸着摸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这孩子,做了做了。做了就要敢当,别想东想西的。免得两头都落不着好。”
方宁也忍不住笑了,她想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试探道:“老太,我二爷他说不定也在想着您老,您看这都过年了……”汪老太听到这话,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快别跟我提这个白眼狼!”
方宁只得转移话题,汪老太又问问村里的事情,方宁净拣些有趣的事说给她听。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宋老财的精彩演出。一提宋老财这个人物,汪老太好几次都忍俊不禁。
汪老太郑重其事的嘱咐道:“等宋老财找到另只鞋,可别忘了告诉我。”
方宁笑道:“一定一定。”
两人正说得高兴,方宁忽听见门外有响动,她起身说道:“肯定是我大奶回来了,我去瞧瞧。”
方宁快步走出房门,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小雪,柳絮一般的细雪纷扬着落在她的脸上、颈上,清凉清亮的。方宁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笼着手跑过去开院门。
一开院门,她顿时愣住了!
院门口跪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汪富贵和明姑。
方宁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明姑脸上悲喜莫辩,只是用左手撑住臃肿的腰身,向方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方宁,告诉你老太,我们回来向她老请罪了。”
汪富贵也冲方宁笑了笑,然后一脸担忧的看着明姑,小声地问她要不要紧。
方宁默然半晌冲两人点点头,转身跑回去向汪老太禀报:“老太,二爷和明姑回来了,他们在雪中跪了好久了。”
汪老太闻言身子不由得一颤,抖着唇低声骂道:“把门关上,别理他们!”
方宁犹豫着提醒道:“可是……我看到明姑的身子好像有些不方便。”这倒是真的,明姑穿得十分臃肿,尤其是腹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汪老太不禁一惊,忍不住反问道:“真的?”
“是真的。”
汪老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神情深沉莫测,屋里一片岑寂。
过了一会儿,汪老太用她那空洞的目光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道:“雪越下越大了。”
方宁接道:“是啊,天也越来越冷了,呵气成冰。”
汪老太脸上终究流露出不忍之意,挥了挥手:“去叫这对白眼狼进来,我要当面骂他们!”方宁连不迭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