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时代的菜油很贵,有的菜不得不用猪油,人吃多了猪油就容易长膘。于是,在方宁嫁进宋家三个月后,宋老财和来福就长了一层膘,这个变化自然逃不脱村民们雪亮的眼睛。有的人不敢打趣宋老财就转向好说话的来福。来福摸着肚子,笑呵呵地说道:“这层膘都是我家少奶奶给添的,大方啊。”众人啧啧称赞,他们称赞的不是方宁的大方,而是赞她能在宋老财的眼皮底下还能如此大方。
新年很快就到了。今年杜朝南宰了一头猪,给宋家送了十几斤猪肉和一堆猪下水外加几条大鱼,又给方宁姥姥家和杜家老宅各送了一些。方宁做为已出嫁的孙女,还要给何氏和老杜头送些年礼。无论他们怎么闹,该尽的礼却是少不了。
方宁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也变得委婉了许多,每回送礼时都会征求宋老财的意见。不过,这也是有讲究的,每次她会比预想的多拿些,然后恭敬地问:“爹,你看这礼少不少?”
宋老财没一回说少的,总是先肉疼一会儿,然后往外拿出来一些。不过,他也有分寸,每次只拿出一点,这样也不用突破彼此的底限。
宋老财对老宅的人一点好感也没有,可他也明白这礼不送也不行。对付这种人,宋老财自有他的招。方宁惊诧地看到,宋老驳阈陌成一大包。她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就挎着篮子出门了。
方宁把各家的礼物送到,略坐了一会儿,就想告辞。哪知那陆氏热情地拉住她不放,不断的嘘寒问暖,方宁只得敷衍着对答。她刚摆脱了陆氏,圆宁又来硬请她进屋。
圆宁因为王清举的事,这几个月来都不怎么出门。因为希望落空,再加上孙氏和何氏的挤兑,她的日子过得十分不舒心,即便是厚厚的脂粉遮挡不住满脸的郁气和怨气。
方宁想着毕竟是堂姐妹,以后她若是境遇不好,自己面上也不好看。斟酌了一会儿,便用诚挚地语气说道:“圆宁,你要想清楚了,那王清举真的不是良人。虽然村里人喜欢胡说八道,让你的名声受了损。不过,时间一长,慢慢就淡了。你嫁到一般人家还是可以的。人们不是有句话叫做’宁做农夫妻,不为富人妾吗?”这个时代的民风并非像明清时代那样变态,女人被碰了胳膊就要砍掉以示清白这事还真没有听说过。像圆宁这种情况,亲事受影响是肯定的,但要是降低一下标准还是没问题的。
方宁这一番话是出于真诚,但听在圆宁耳中却觉得分外刺耳。她以已度人,如果换了方宁落到自己这步田地,她一定会狠狠地奚落对方。所以她才不信方宁是为了她好,她心里一定很得意,表面上却又这么假惺惺地劝告自己。
圆宁用充满怨愤的目光盯着方宁,冷笑道:“‘宁做农夫妻,不为富人妾’,你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当初为了享福,可是连瘸子都愿意嫁!王家可比宋家好多了,王公子至少还是健全的!”圆宁说到这里,突然心里好受多了。做妾又怎样,自己嫁的可是举人的弟弟,以后不用村中的妇人那样整天风吹日晒,辛苦劳作。凭自己的手段,以后说不定能挤掉那姓吴的。自己哪儿都不差,就差在出门不如姓吴的。到时,杜家的人都得仰望她,巴结她。
方宁心中腾地涌上一股怒气,宋乔不过是受了一点伤,就成了瘸子了?自己提前嫁人也是为了享福!算了,这种人她说她干什么呢?让她自作自受吧。她的气渐渐地消了,她看了圆宁一上,摇头叹道:“好言难劝那该死的鬼,算我多嘴!你好好的收着你健全的人吧,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方宁转身就走,小婶陆氏在身后喊道:“方宁,还早着呢,你别走啊。”方宁假装没听见,大步往家走去。
宋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拄着拐仗下地活动一会儿了,大夫明年春天应该能痊愈。一家人自是欢喜不尽。宋乔想着回门时,他都没去岳父家,过年一定得去一趟。方要觉得反正离得也近,慢慢走过去也没事。于是送礼时就带着他一起去了。小木头像个小尾巴似的在后头跟着。杜朝南夫妻俩见女儿女婿来了,心里十分高兴,当下就把大女儿一家叫过来,众人欢聚一堂。宋乔的嘴也挺甜,又是叫爹又是喊娘的,把方氏给乐得合不拢嘴。
饭后,众人是兴尽而归。小木头回去后,绘声绘色的说了在杜家吃饭的经过:“其实大哥也挺聪明的,把方宁他爹娘逗得可高兴了。方宁她姐说,大哥那一声娘,听了就好似蜂蜜拌白糖……唉,这一点他比我强。”
宋老财轻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忿。这个白眼狼,在家时嘴咋就不甜?跟头犟牛似的。
宋乔看父亲不高兴,连忙拿话哄他,他还献宝似的拿出了前几个月画的画像,方宁上次进城时专门让人裱了起来。
宋乔讨好地笑道:“爹,你看你儿媳妇孝顺吧,我就没想到这事。她还说,要把这画像挂起来,时不时的看一眼。”
宋老财的心情慢慢好转了起来,当晚在饭桌上,他当着众人的面又问起了画像的事。
宋柳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吟吟地问方宁:“嫂子,你裱这画像还有别的原因吧?”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起向看方宁看来,宋老财更是疑团重重。
方宁没想到自己的目的竟被宋柳给看破了,她索性也不隐瞒了,对着众人悠然一笑:“这幅画像画的是爹到家提亲时的模样。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