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嫣像一阵风,终于吹出了高高的宫墙。

今日燕京戒严,平日熙熙攘攘的街道清冷肃穆,只余行军之声。

杨易站定吩咐:“付北、韩新,你二人各领三部,一南一北往燕京城里搜剿费衍及其残部,若有情况,往镇国公府来报。”

两人领命,领兵就欲各自行动。

杨易早看好了红嫣所在,走了过去拎住她后领:“你这臭小子,跟我家去!”

众将士哈哈一笑,各自行动去了。独留了红嫣与杨易。

杨易便拉了红嫣坐入个茶棚,因今日戒严,卖茶的老儿不见人影,两人坐在被布幌遮挡的座后,杨易低声道:“娘娘,您这是?”

红嫣飞快的抬头睃了他一眼:“将军,您若愿意成全我到底,便唤我谢濛。”

杨易沉默片刻才道:“末将虽不明原委,但您这般出宫,待上头回过神来,自会搜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终还是会被逮了回去,只怕所责不轻。且还有家人会受连累……若您有悔意,末将愿藉口尚有要事要禀,趁乱将您再送回宫去。”

红嫣低声道:“我在望梅林外发现一具将军部下尸首,将他推到火中焚烧,又故意留了自己的钗环和半片衣裙……或可诈死脱身。”

杨易一怔,未料她欲出宫之决心如此坚决,一时心中古怪,片刻才道:“男、女尸身,便是烧成骨,亦能分辨。”

红嫣啊了一声,她仓促间,其实并未想得太明白。

当时也是被狄秋浔伤了,一时冲动,眼见宫乱时机,错过便不会再来,临时起意而已。

她的样子,令杨易不忍再说。

“您当真要出宫,据末将所知,皇上……对您十分宠爱。”

红嫣略有些苦涩的道:“此非我所愿。”便不肯再说。

杨易将心一横,便起身道:“末将先将您送到我一处私宅,再往宫中去查探情形,若还未被发现,便掩盖一二。”

红嫣忙欣喜道:“多谢杨将军!”又有些迟疑:“不知是否会连累将军。”

杨易一哂:“无碍的,现正值纷乱之时,想要混水摸鱼也是容易,出不了大纰漏。”

说着解了一侧的马,翻身上去,向着红嫣伸出手:“只得一匹马,要委屈您了。”

红嫣咬了咬唇,见他神情十分正经,此时又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不能再扭捏,于是果真将手搭在他掌心。

杨易只觉一段柔软似从他掌心一直挠到了他心中,勉强拉回神智,微一使力,便将她置于身前,圈在怀中。尽量目不斜视的促马前行,但是她独有的气息,在铠甲的掩盖下,仍然幽幽的钻入他鼻腔。

似无迹可寻,着力去嗅时全无踪影;又似无孔不入,丝丝缕缕的钻入他每一次呼吸。

这样难以名状的感觉令他心猿意马,直至将她送至别院,翻身下马时,他居然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去敲门。一名老婆子上前来开了门,望着他笑容满面。

杨易让着红嫣进去,一边道:“这是徐妈,她年纪大了,声嘶眼花。同她家那口子孙伯一道守着这院子。这院子是我娘的陪嫁之一,位置不好,地方又小,早想卖了,嫌别人出价太贱才一直没动。平素不会有人来,您尽管安心住着。”

红嫣点了点头,十分感激。她一时冲动出来,完全没想到后路如何。她不能去找丽娘和罗家,几乎是寸步难行,还好遇到杨易。

此时在宫中亦是纷乱不堪,各处要重整清肃。狄秋浔一刻也不得清闲。

直到了午时,他才稍歇了口气。

才将在清心殿落了座,便听人报坤宁宫太监总管佟海求见。

狄秋浔召了他进来:“皇后如何了?”

佟海以额点地:“小的罪该万死,皇后娘娘的胎……没保住!”

狄秋浔面色一黯,半晌才叹了口气。

佟海道:“早该来禀报给皇上,偏皇后娘娘道皇上此时不能打搅,硬是拖至此时。”

狄秋浔指尖轻轻的点了点桌面,起身道:“朕去探望皇后。”

又对近侍吩咐:“将那株双色雪莲送至皇后宫中。”

佟海露出欣喜感激之色,忙在一侧引路。

皇后宫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已有数名御医候在室外,商议开方用药。

见皇上驾到,忙跪伏迎驾。

狄秋浔略一抬手令众人平身,快步进入帘内。看见傅皇后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由缓步走近,坐在床侧,拾起她的手轻握着。

傅皇后睁开眼睛,费力的露出丝笑:“皇上,污秽之地……”

狄秋浔打断她的话:“朕不忌讳这些。”

两人静静对视,狄秋浔方道:“皇后辛苦了……朕不会忘了今日,必会保傅家百年荣华。”

傅皇后一如以往得体的笑了笑:“谢皇上隆恩,这些,都是臣妾的本份,不敢邀功。”失望的神情,不过一闪而过。

狄秋浔亦没发现,环视一周问道:“舒昭仪在何处?朕命她来照看皇后,莫非她没来?”

傅皇后目光一闪,面色稍有阴沉,终是舒了口气:“舒照仪来过,是清晨见臣妾情形已定,方才离去。”

狄秋浔哦了一声,像是有些愉悦,又迅速的收起这神情。

傅皇后不错眼的盯着他,自是收入眼中,不免神情更添两分悲凉。

狄秋浔又询问了傅皇后身体状况,兼让御医拿了方子来过了过目,这才安慰傅皇后道:“皇后不必忧心,只管宽心调养,慢慢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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