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开始动作了……
卫希颜勾起唇角笑了笑,提起炭笔在文札后批了四字:静观其变。
便听屏风那边名可秀从容清晰的声音响起——
“考课有据,德绩有察,评等公正,或有严苛之嫌,然澄清吏治,宁严勿纵。”不过是贬职罢官,又不是杀头,严苛几分也无妨。
丁起沉声应诺。
卫希颜眯了下眼,心忖四月的京朝官考课之后,李纲的参知政事之位就坐到头了。
不过,李纲此人刚直难得,可秀必定会给他留有后路,不会让他废了。
卫希颜深知名可秀心性,倒不像丁起那般对李纲心怀遗憾可惜之情。
议完吏课已经过了酉时,名可秀便留丁起用了晚膳才离去。
这时还下着小雨,雨声淅沥,偶有雨丝飘进廊内。两人沿着游廊漫步,轻语相谈。
卫希颜说起军情司那份谍报:“西夏正与北廷商谈,欲以银钱购买北廷占据的北京路。”
名可秀并不意外,低笑一声,道:“党项人长期困于银夏狭长地带,百年来都在想着拓彊开土,但与大宋交战百年,也未能占据宋土,如今只能往东扩展——北京路有山有水,有平原有草地,可种麦豆又可牧马,纵然比不上阴山一带,也比西夏的沙地之州好多了。”
卫希颜笑道:“西夏的扩土野心在攫取金国土地后更加起来了。”想从北廷手中置换土地,这不是与虎谋皮是什么?
说着她又提起与雷动的松蓬山之议,“其一就是分裂北方诸族。西夏若得了北京路,必然与辽国矛盾增大。加上草原大漠诸部在我们两方的挑动下,均以出兵助辽复国的大功要求分封火王——如今阴山北有汪古大王府,临潢府路北面有阻卜大王府、室韦王、乌古王、敌烈王……,长城之外,有够乱的了。”
这些塞外民族个个都有野心,辽国想在北方再现契丹大一统的天下是不太可能了,相反还得防着漠北诸大王府对水草丰美的临潢府路的野心。而对辽国来说,分割出去的土地更是心头之痛——西夏向北京路伸手,便等于扩大和辽国的矛盾,北廷当然乐意成全。
“不过,雷动定然不会将占据的北京路全部卖给西夏人——至少,得留下大凌河、松岭以东的辽西走廊……”卫希颜用了明清时才有的“辽西走廊”之称。
但她在枢府最初绘置军事舆图时就标上了一些她所熟知又符合地貎的名词,便取代了原有的地理名称——名可秀博闻强记的脑中立即浮现出辽西走廊的地域:从长城最东部的榆关(山海关)出关,东北傍海行,经宗州、锦州至广宁府(辽宁省北镇),全长五百六十余里。
这条“走廊”的西南部斜卧松岭,西北纵贯大凌河,东部濒辽东海湾——东西之间夹出这段如长带状的地域,并处辽阳府以西,故名辽西走廊。
卫希颜继续从军事地理分析,“北廷如果扼住辽西走廊,即使西夏占了北京路,也处在辽国和北廷的夹心之中,这是其一;其二,辽西走廊控扼整个辽东湾,能对我朝占据的辽东州形成可攻可守之势酷总裁的躲爱小娇妻。——除非雷动想钱想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将辽西走廊也卖给西夏。”她开了句玩笑。
名可秀自然赞同她的分析,但与卫希颜从军事方面分析不同,她更多是从政治权谋角度考虑,“西夏以银钱置换彊土看似不费兵卒的轻省,实则弊害甚大——不付出四五百万贯的代价,北廷岂会同意卖地?”
想当年北宋朝廷从金国买回燕京路,就是从燕京路每年的租税中抽一百万贯给金国,虽然北京路比不得燕京路肥沃适宜耕作,并且北廷占据的北京路也不及燕京路地域大,但北廷向西夏要价四五百万贯钱一次性卖断——这个价却是当得起的。
名可秀道:“纵然西夏国库充盈,也不是随便能拿出四五百万贯不在乎——何况其国库尚不算充盈,即使对金之战掠夺了大量财货,但抵去十万大军的粮草军资损耗,再抵去对将士的大量赐赏后,入库的也不多了。一下拿出四五百贯,只怕国库要空出好大一截——这就是弊害之一。
“其二,西夏即使得了北京路,但战争疮痍不经三五年不能修复,而这三五年内党项人都很难从北京路获利,反而要投入人力和兵力管治,人力倒罢了,最主要是兵力分散,边境防御线拉长。”一旦三两年内全面遇战,有限的兵力如何防御拉长的边境线?
她心里笑了笑,偏头问卫希颜:“这是哪个自以为聪明的大臣给李乾顺提的建议?”
卫希颜扑笑一声,回她,“据司闻校尉所报,是舒王李仁礼上的奏本。”
名可秀咦了一声,目中掠过异彩。
舒王李仁礼是西夏宗室之后,其父李景思当年在夏惠宗李秉常被囚时不离不弃,当时梁太后的幸臣罔讹萌几次想毒害惠宗,多亏李景思保护,几次用计避免惠宗被毒害。惠宗亲政后投桃报李,想给李景思加官晋爵,但被梁乙埋、梁乞逋父子所阻,一直未能如愿。李景思志向远大却无法施展,抑郁而死。当时其长子仁忠和次子仁礼只有几岁,——惠宗之子李乾顺即位亲政后,有感李景思当年之功,又素来重文治,便封李仁忠为濮王,李仁礼为舒王,颇为信重。
“会是这个李仁礼?”卫希颜抬了下眉。
自从卫希颜在罗霄山花谷窥破雷氏父子的米囊花之谋后,她和名可秀就一直在猜测,雷氏父子会将辛苦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