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见孟云心低头蹙眉不语,急急问道,“珞儿,你可是心中怨怪姨娘?”
“不,我只是一时担心颇多。”孟云心垂眸道。
杜姨娘知她孝顺,虽平日里因着身份不敢多有亲近。想到前日夜送柴炭,又转忧为喜,并未注意她话中深意,“珞儿竟开始跟姨娘敷衍了。这也怨不得你。别人都说你活不过腊月,可我却是不信的。如今姨娘在府里尚是步步艰辛,如履薄冰。这些姨娘都可忍得。只是你……珞儿,要多些防备小心。”
孟云心心中一暖,反握住她柔软的手,安慰道,“是女儿近日来思虑过甚,姨娘莫要伤心。”
杜姨娘展颜一笑,顿时如春日花开,她拉着孟云心的手坐上塌,说了许多贴心话。待莲儿并着巧儿送上茶水点心,退下后。才正色道:“珞儿不必再瞒着我。我已打听到芳园里的事情。”她说着,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之色,冷笑道,“以为养了儿子就能讨老爷欢心?哼,那也要他争气才行。听说,昨晚院子里闹腾的厉害。老爷晚间没留在芳园去了书房。”
孟云心绷直了身子——孟老爷竟知道了这事。不过是纳一妾室,虽说有辱了门楣,但也不至于与大夫人置气至如此。还是说,另有旁的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转眸间,瞥见杜姨娘的幸灾乐祸,心中一紧。她太了解杜姨娘的脾气了。只怕她不会消停。
果然,下一刻便听她道:“今儿个是你爹沐休的日子。我出门时让萍儿熬了燕窝。等会儿回去,我就亲自给你爹送过去。”
眉宇间神情愉悦,眼睛亮亮的。
孟云心却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眉心狠狠地跳了下。
如果她这个姨娘能学到梅院对门那位的一半儿,也不被孟老爷禁足。同为妾室,但凡你能打听得到的,人家未必不知。可瞧瞧那位,可有一点点的小动作。还不是安稳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嘛!这样的妾室,哪有不让当家主母放心的?
偏她这个姨娘第一个跳出来……棒打出头鸟,说的是什么呀?
以杜姨娘的性子,若现在泼她冷水,少不得立时闹起来。她有过人的胆识,却没有缜密的头脑。
孟云心端起茶杯,慢慢地用盖了抹了茶沫儿,用漫不经心掩饰自己内心的焦灼,茶盖碰撞杯边,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孟云心眼睛一亮,打趣道:“姨娘服侍爹爹很是用心呐。我还不曾吃用姨娘煮的呢。”
杜姨娘一直沉浸在服侍孟老爷的幻想中,不曾发现孟云心的心思神动,猛听到她的打趣,倒也入了她的心,立时羞红了脸,生心愧意,“等我手里再得了,便煮给你。”
孟云心笑着点头,“只是姨娘这般招摇地找到上房去,可曾想过爹爹他是否会见你,亦或你是否能见到他?姨娘怕是忘记被禁足的事情吧。”
杜姨娘脸上一僵,皱眉思索,显然孟云心说的状况她还不曾仔细想过。
孟云心再接再厉,“姨娘平时可有注意到陆姨娘那儿的动静?”
孟云心相信杜姨娘既然能把这上房的事情打听到,那么也不会放过对门儿的陆姨娘。
杜姨娘满眼不屑道:“平日里闷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若是换成我,怕是早要发霉了!”
她顿了下,咬了下唇,低声道:“不过,昨晚被老爷叫去书房伺候了。”
孟云心哂然一笑,杜姨娘对孟老爷还是很上心的,多有爱慕之意。“想必姨娘也知咬人的狗从来都是不会叫的……”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却已深深刺中姨娘的心思。
多年来的争风吃醋,她明里暗里没少吃亏。早些年,仗着年轻貌美倒也得了孟老爷的庇护,借此飞扬跋扈了几年。直到陆姨娘进门,孟云心出世……岁月最是无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尽。
但凡她大着胆子去邀宠,往往都会落了下风,被人讥笑。已难再得孟老爷的欢心。不过看在她养了一女的份上,不会太过冷落,若要重回年轻时的宠爱已是万万不能。
杜姨娘心思百转,喃喃问道:“珞儿的意思是……”
孟云心寻思了一晌,便将自己如何跌湖的事情如实说了,并道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压住杜姨娘的惊怒,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劝道:“……府中险恶。姨娘若一味地想着向爹邀宠,最后只会让你我吃尽苦头。想想陆姨娘的平日作为,她可曾失宠?就算未能得宠,她可曾被禁足?那大夫人又可会轻易为难她?……”
孟云心一边说一边观察杜姨娘的神情,见她已慢慢顺着自己的思路去想。知她已听进去了,又道:“我与姨娘是至亲之人,姨娘要信我才好。”
孟云心并不急着要她表态,静静地饮着茶,坐在她身边陪伴。
过了好一会,杜姨娘才深叹了一口气,拉过孟云心的手,仔细看着她的眉眼。一晃十几年过去,她还从未如今日这般看过自己的孩儿。心中涌起一股自豪,不仅长得好,而且能有这番心思,自己倒是可以少操心了。
“好,姨娘信你。”杜姨娘见孟云心有了倦意,便让她好生休息,告辞的时候几番语言又止。
孟云心知她所想,让斗了十几年的人,突然放手得那么彻底是不可能的。终究是有几分不甘,“姨娘若是想见爹爹便去吧。只不过,那燕窝不必送了,没的惹了别人的眼。”
孟云心的话给杜姨娘留了几分余地,只把最重要的告诫于她。杜姨娘再冲动,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了孟云心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