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众人都约定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人言语,呼吸可闻。
一连串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多少有些缓不过神来。
于氏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直至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婆子用眼睛四处瞟了一圈儿,主子没发话,她也不敢妄动。但人都成这样了,肚子里尚有一条小命,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总要有个去处不是。于是,抖了胆子小心请示:“您瞧这……”
老夫人自闭了眼睛,手中急捻着佛珠。没言语一声。
大夫人瞧了孟老爷一眼,想让他拿个主意。眼下这情形,已是把脸皮都撕破了的,她再开口,免不了又要被老夫人排揎。
孟老爷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于氏最后那段话,生生刺痛了他的心。这等丑事,是万万不能传出府去的。
“先拖下去,关进柴房。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婆子得令,几人上前拖了于氏下去。
“今日之事哪个敢吐露半个字,直接打死了事。”孟老爷目光环视一圈,见众人喏喏,方才皱着眉挥了挥手。
一干小妾通房悄悄退了下去。
“这丫头该怎么处置?”大夫人问孟老爷。
孟老爷冷哼一声,很是不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你还好意思问我?”
把内宅的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现在反倒来问他如何。真不知,这些年她是如何主持中馈的。
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诗书,伸手就要拉大夫人的衣裙求饶。
大夫人正被孟老爷的话给冲了,无处发泄,直接踩了诗书的手在脚狠碾。痛得诗书惨叫出声,钱嬷嬷见势上去甩了她一巴掌,“没羞没臊的东西,还好意思扯着脸皮求饶!”
孟怀因着于氏那番话,面对孟云心时很尴尬,但转念一想,既是到了这步,将来也不妨问问她的意思。古有齐襄公与妹妹不伦之恋,今若能两情相悦,他也不必自苦。
他眼珠转了转,凑上前,对着那脊背挺得笔直的清丽少女讨好道:“妹妹聪慧,你看眼下该如何处置?”
孟云心嫌恶地避开,丢下形色讪讪地孟怀,走到老夫人面前,想了想道:“祖母,依她所为死上一千次也不足惜,不如名正言顺的将她送官,只究她一个偷窃杀主的罪名儿就成,想来不会有人敢乱说话的。”
她的话声音并不大,且说得极为平静,听得在场的人变了脸色;而她最后一句话另外有深意。
捻着佛珠的手一停,老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敢谋害主子性命的丫头当然不能留,而孟云心所虑周详也让她大为欣慰——能在自己受了委屈之后,还能一味心思为孟府名声着想,也算不易,当家理事的人,必要杀伐绝断不能存什么妇人之仁。
想当年,她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岁,能有这样的手段与心肠,还真真少见。
老夫人再见孟云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与深虑。
“不过,她到底是嫂嫂跟前儿伺候的人,如果要处置也要和嫂嫂说一声儿。事情已经大白,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孟云心继续说道。
想让赵氏顺水捡便宜,这可不行。
孟云心打算在把诗书送官前,留给赵氏。窝里反的热闹,她最喜欢看了。让她不痛快的人,她也要让那人膈应一段日子。
有什么比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更为恼怒与痛苦的事情呢。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再者,赵氏害她的事情,还没完。如今她病着,也没啥战斗力。待她好了,定要寻个适当的机会,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孟云心觉得,这事儿并不象表面看得那么简单。谢怀瑾当日说道,那绝情丹是大夏皇家秘制……
而大夏与大周是死对头,两国之战,怎么也不会牵扯到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府上。这岂不是太让人费解了吗?
而赵氏乃卫国公嫡长女,是老相爷生前就给孟怀订下的亲事……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到哪里接触到这种毒药?
没有人反对,因为诗书是陪嫁的丫头,此事更不可能瞒着赵氏。
诗书又向孟怀哭着求饶,想着他念着那么一点点情分,为她说句话。但孟怀理都没理她,就像孟云心所说,她是死有余辜。
大夫人与钱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孟云心仗着老夫人撑腰,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最恐怖的是她连眉头都不皱一皱,哪像从前那般温顺胆怯?真真是变了一个人!行事果断又狠辣,她们当真是小瞧了她。
本想借着此事,直接打发她出府。待她听到赵氏这几日服的补药是孟云心送的,大夫人就晓得机会来了。遂禀了孟老爷,一同前来。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转瞬就变成了另一副天地。
老夫人看了一眼孟怀,长长一叹:“你去祠堂里跪上三天,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就算你想要为我们孟府绵延子孙,也不能弄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家门;以后,没有你娘和我的允许,休要提什么纳妾之事。”
只要一想到于氏那张脸,老夫人就觉得喘不上来气儿。好在,于氏不是个安稳的,否则,她也不会倒台得这么快。倒让她省心了!
孟怀虽有不愿,但仍旧叩头起身去祠堂,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诗书被粗使婆子拖到院子里,跪在雪地里,等着赵氏醒来。
大厅里除了孟家的家主外,只有孟云心一人,老夫人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