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与莲儿还不一样。
毕竟是家生子，府中有根基。没了绮兰阁，还可以到别处当差。
莲儿却只能依靠自己。主子好，她才能好。
孟云心本以为巧儿会辩白几句，却没想到，她只低着头抹着眼泪。何时，她变得这般脆弱了？孟云心上前抚了她的肩膀，隐隐闻到一股子香，瞥见她的腰上挂着的一只打着如意结的香囊。“小姐，奴婢……”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我也不为难你。你若想说了，再来找我。好了，都别在门口杵着了，回去罢。”孟云心越过她的身边扶了莲儿回去了。
巧儿尾随进了屋子，取了针线，转身又去了灵儿的屋子值夜。今晚轮到她陪护灵儿。
规矩是孟云心定下的。
绮兰阁里的奴婢每晚轮值一宿，看护病中的灵儿。若是遇到不好，可不分时辰早晚即刻回禀孟云心。
“小姐，或许奴婢不该说。但……奴婢斗胆问一句，您信得过她？”
孟云心缓缓吹着茶叶，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我为什么不信她？”
知秋又气又急，道：“奴婢方才和她离得近，她那香囊里分明是……”
孟云心以目光示意她噤声，“你知道就好。”
知秋疑惑，“小姐既然知道……”
孟云心微笑，“你既知道她香囊里带着的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她是苦心孤诣要做些什么。但她今日所说未必全是谎话，她的身上除了香味，还有些灶厨的烟气味，倒也可信。”
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到了知秋身上。
在老夫人身边当差久了，心思也不会像小丫头那样单纯。脑筋转得挺快，立刻就想到了那处去。
孟云心嫌头上珠钗累赘，便叫她帮自己拔了，油亮乌黑的长发滑散开来，自顾说道：“外人看来莲儿是被我打发出府了。实则，我是对她另有安排。”
看到知秋的脸上未见一丝波动，就晓得她已想到了。
与其跟这样的人绕圈子，不如敞开了明说。
“较于莲儿的性子，巧儿更浅薄张扬些，换了我是某人也会觉得巧儿更容易驾驭。巧儿在某人眼里最大的长处就是家生子便于控制，然而，一旦巧儿在府里找人婚配，那巧儿的身份也算不得最低微的。”
知秋点点头，“那小姐准备怎么做？”
孟云心不答，盯着知秋的眼睛浅笑道：“母亲拿了一张我与人私会的纸条，交到了父亲那里。”
知秋一惊，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却听孟云心问道：“巧儿的老子娘在哪里当差？”
“呃……是宜春园。”知秋感觉自家主子的思维跃得太快，饶是总觉得自己聪明，也有点跟不上。
孟云心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对呀，是宜春园没错。”
知秋突然觉得她的主子笑得像只狐狸。
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方才孟云心向她传达的是三个信息。一是主子对待忠仆的态度，二是巧儿已被人拿捏，三是宜春园里有问题……
兀自愣神的功夫，孟云心已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上榻就寝了。
知秋有心事睡不着，披了件夹袄去了耳房，小青正窝在床榻上攒花样子，看见知秋进来，小青立刻机敏地跳下榻迎了上去：“小姐歇下了”
知秋点了点头。
小青给她打了洗脸水：“过年时候，姐姐想送什么东西给小姐？”
知秋擦了把脸，笑道：“小姐可没给咱们立下送年礼的规矩。我呢，手懒脚懒的，也没什么可送的。前些日子只做了些鞋垫，若你们都送了，我就送那个罢。”
小青眼露艳羡：“小姐对姐姐真好！我若是送了这个，指怕小姐还不会瞧上眼。”
知秋有些感慨道，“将心比心，你若要好好服侍小姐，小姐自然也会对你好。”
小青点头，还欲说什么，知秋已笑道：“天色不早了，少说两句，都歇了吧！”说着，动手去帮小青收散了一榻的花样子。
小青应喏一声，两人歇下无话。
第二天卯时三刻，天空刚有一丝光亮，周婆子和吴婆子已经起身，到了厢房旁的小厨房烧好了热水，辰时，孟云心起身，小青服侍盥洗，知秋已经端上熬好了白粥，孟云心就着一碟卤蛋，一碟酱瓜吃了小半碗粥。
待看完灵儿的伤势，天光已经大亮。
一顶小轿摇摇晃晃地停在了绮兰阁门前。
小丫鬟上前叫了门，不大一会儿，小青出来请客进门，谁知那绣花鞋底刚沾地面，就缩了回去，一边拿帕子捂了嘴，一边嘟囔着怎么满院子药味。
等了半天未见再有人从绮兰阁里出来，便尖着嗓子朝院子里喊：“孟云心，你给我出来！孟云心——”
早上，内宅里还很安静，这么一嗓子高叫，穿透力极强，已是不少的人听见了。
正在换衣裙准备见客的孟云心听了，动作一顿，十分愕然。这般的大呼小叫，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就连自己在府里都大气不敢出，她这一嗓子还真是不见外呐。
孟云心给知秋递了个眼色，知秋就从糖果匣子里抓了一把窝丝糖，装进荷包里，随着孟云心出了院门。
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了那叫门的小丫鬟正低劝着‘高大嗓’：“……不是我们府里……让夫人为难……”
孟云心嘴角微扬，笑着上前给‘高大嗓’行礼，“表姐。”
“哼，架子端得倒比嫡出女儿还高。不叫你，你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