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看着常家媳妇把自己咬了出来,也着了慌,知道若是琏二奶奶立意拿着她立威,王夫人那里是靠不着的,仗着常家媳妇把东西抬来时不曾说过东西的来路,就把事推得干干净净,只说自己不知道东西来路,料想连朝廷都有个不知情者法外加恩的,何况是家里,这二奶奶是太太娘家嫡亲的侄女,还能追究到底不成武临天下。不想常家媳妇自知这回脱不了身去,听了这几句,哪里肯善罢甘休,立意要把林之孝家的拖下水去,先向着林之孝家的道:“林姐姐,你说话也凭些良心。便是我没跟你说东西打哪来的,那碧粳米也是外头寻常买得到的?除了我,林姐姐细想想,蒙姐姐举荐得了差事的,哪个没往姐姐家搬过东西?”
常家媳妇说了,又向王熙凤磕了个头道:“二奶奶。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头一回在厨房挪东西,是拿了去谢林之孝家的。起先我为着谢她举荐我在厨房里当差,现拿着银子在外头买的果品衣料往她家去,不想林之孝家的在太太跟前当着体面差事,见的好东西多了,市卖货她竟是瞧不上。我心里忐忑,怕她觉得我不恭谨,正好听着林之孝家的女孩子说,碧粳米熬粥好喝,心里就活动了。可这碧粳米外头难买,就是有,这一两银子也买不了许多,所以大了胆子挪了些,心里只怕老太太太太知道,不想竟是没人发现,我胆子就大了,不独送林之孝家的,也往自己家里挪用,到得后来,自己家里吃的米,菜都是官中的,旁的再没了。厨房里旁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挪用的。二奶奶,我不该糊涂油脂蒙了心,欺着老太太太太慈和,起了贪念,犯了家规,二奶奶要打要卖,我再不敢怀怨,只求二奶奶明鉴,这偷盗的有罪,收赃的就没罪了吗?”
林之孝家的听了,脸上都涨红了,又羞又怕,欲待打断常家媳妇的话,只是看着王熙凤冷冷一眼撇来,柳眉晕杀,凤眼含威,再不像那个跟在太太身边只是笑微微的新媳妇,心里竟惧怕起来,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不敢出声,听着常家媳妇把话说到这里,看着王熙凤嘴边微微起了笑意,急道:“你不要胡说!便是碧粳米难得,也不是上用之物,如何就买不到了!你自己犯了事,定要拖我同你一块儿死吗?”
常家媳妇还待要说,王熙凤已然抬了手道:“罢了,我都知道了。你即认了罪,这就好,我依着规矩处置你,想来也没人好说我心狠的。”说了转头向着顺儿道:“你带着常家媳妇到二门上,领四十板子,再发放到庄子上去。再带几个妈妈往她家走一回,见着什么东西是厨房里的,一概收了,其余的就不要动了。她还有两个孩子在这里呢,便是朝廷,除了谋逆大罪,也没有祸及家人的。”常家媳妇听着罪不及儿女,已是感激不尽,便是眼看着要去捱四十板子,也不在心上了,恭恭敬敬给王熙凤磕了头,跟在顺儿身后去了。
林之孝家的看着王熙凤这样处置,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只当着王熙凤下个就要发落自己,不想王熙凤放着她不理,反道:“柳家的,你过来。”
那柳家的在一边儿看着王熙凤法外容情,虽平日同常家媳妇面和心不和,倒也有些庆幸,走过来就在王熙凤脚前跪了,王熙凤把她看了几眼,慢慢道:“方才常家媳妇说的话,你可听清了?”柳家的心里一抖,脸上强挤出个笑来,道:“不知奶奶问的是哪句。”王熙凤转头向平儿笑道:“你听听,她竟反问我呢,真是好规矩。罢了,我也不能为了这个同她生气。这个人是你带了来我跟前的,你同我去问她。”
平儿叫王熙凤这些日子敲打下来,也知道王熙凤有意叫他们这些做丫头的在前头唱个红脸,心内虽不是很愿意得罪人,也无可奈何,就称了声是,转头向柳家的道:“那常家媳妇说的你也听着了,她说的是,不独她有贪厨房里的东西,连着你们也有份的。我们奶奶是个公正的,不能为了她一句话,就问你们的罪,你若是有冤,只管说来,二奶奶自然还你们公道,若是你犯了过还敢强撑着不认,便是我们奶奶性子宽柔,也不能答应这样眼里没主子没规矩的东西。”
柳家的听着常家媳妇的话,知道琏二奶奶心内存疑,不然不能这么问她,欲待辩解,又想主子既然有疑,强辩也无益,若是她再叫了常家媳妇回来,问出底细来,倒是更有罪名,好在琏儿奶奶,驭下也不算严苛,对着常家媳妇这样的尚能容情,不若自己认了,再求个情,许还有出路,就低头想了措辞,这才道:“二奶奶,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强辩。原是我冷眼里看着常家媳妇挪用了东西,不免不甘心,想着一样在厨房里当差,她拿得,我自然也拿得。只是,奶奶,我不过拿了些吃食,再没往哪个管家娘子哪里送东西。”
王熙凤想着这柳家的从来是个不安分的,当年宝玉,黛玉,迎春,探春几个都搬进了园子里住,叫她在园子里的小厨房伺候,她手脚也不算干净,不然,后来茯苓霜一案也不能牵扯了她进来。更有一桩错处便是心大,知道宝玉喜欢女孩子,有意在芳官等几个在宝玉眼前得意的丫鬟前买好,笼络她们,哄着她们挑唆宝玉要她的女儿五儿。旁的且不说,提拔哪个家生子,都是主子们的意见,再有也是管事媳妇们可以说上几句,几时轮到她在背后**鬼。所以这回子正好打敲打敲打,好叫她心生畏惧,听了她求饶的话,把